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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你在我心中
作者：大方块儿
文案
生命是一场漫长的旅途，而曾经的俞娇相信那些能遇见的美好，
只因她爱上了旅途风景中的那个身影。
所有的爱情都值得歌颂，却不是所有的爱情都固若金汤。
当陆航为了前程放弃感情那一刻起，俞娇开始了寂静而沉默的人生。
昨日温情昨日月，昨日伊人昨日归。
俞娇以为再也等不到她的超人了，
只是，他回来了，穿越黑夜，走出歧途，记着那时爱情的悲与苦。
誓言之所以动人，爱情之所以芬芳，只因为，时过境迁，所怀念的那个人轻轻的对你说：你在我心中，未曾改变。
茫茫如荒涯般的人生，有幸能得人同行，而那个人，恰是与你互相爱着的，该是多么的幸运。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业界精英

搜索关键字：主角：俞娇，陆航 ┃ 配角：杨毅，许可，李襄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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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起

　　“山花花开在六月天，妞妞哎和我把手牵，牵啊手啊绕过坳坳里走，妞妞哎对我好比蜜甜~”清朗悠长的山歌合唱声响在耳畔，声声不绝，渐渐的那歌声仿似越飘越远，又似乎是降低了几个声调，来到了耳边轻吟低唱。突地化作一团嗡嗡的嘈杂音，俞娇的眉头紧紧皱起，紧咬牙关，挣扎着身体，努力想将这靡靡之音从耳畔甩脱出去，“……比蜜甜…………比蜜甜”尾音似乎反反复复，最后那脑海中的扰人魔音叫嚣着盘旋着飚到了最高点，宛如漆黑夜中炸入天际的烟花，在巨大的音爆后周遭的环境一切归于寂静。  
　　俞娇睁开眼，望着熟悉的天花板出神，距离那段岁月已经四年了，时光是最有效的疗伤药剂不是么，那人的样子她几乎忘了，只能记起大致轮廓，他的朗朗笑声，笑起来颊边浅浅的梨涡，都如云遮月掩，混沌在了记忆中。
　　\"也许很快了，也许再一段时间，总之，一切都变得越来越好不是么\"，俞娇翻身从床上坐起，照例抽出枕头下的手机，边翻看通话记录边自我安慰。手机24小时开机并放在枕头下的习惯一直被俞妈妈令行禁止，她也总是阳奉阴违。看了看，没有微信短信消息，却有一长串工作室小助理cindy的未接来电，暗道一声糟糕，给她回拨过去，响了一声便被接听“我的好姐姐，你可算出现了！”隐隐的高跟鞋磕在地砖上的哒哒声“再不过来工作室，老板的大秀就要撤掉你的作品啦！我call了你一晚上加凌晨加一早上，你不是从来不关机的么？火速！立刻！赶紧给我过来！”连串高分贝的话音刚落，手机即被挂断，俞娇扬了扬眉毛，耸了耸肩，下床去洗漱。简单的洗了两下脸，刷了牙，素面朝天的走出浴室，边挽着花苞头边走到衣柜前，从里挑出一件长款白色衬衫，紧身九分小脚裤套上身，抓起沙发上搭着的宽松长风衣，把桌上的盒装牛奶揣进大包包里，看了看腕表，十分钟搞定一切，锁上公寓门，走了出去。
　　~~~
　　ar工作室里的所有员工都聚集在排练厅，正中间的T台与背景墙设计的极富未来金属感，棚顶灯光四射，光线打在来来去去正在彩排的内衣模特身上，金属质感内衣泛着硬朗冰冷，却又显出曲线毕露的柔和，仿佛霹雳娇娃穿上钢铁战衣。俞娇轻轻推开门，音乐声传了出来，她挤进去半个身子，对着cindy的方向猛挥手，cindy抱着一大摞设计稿靠墙溜了出来。
　　“joe姐，有两名模特反馈说你设计的内衣穿着感觉很差，彩排这会儿功夫肩膀都磨破皮了，老板找了你一晚上……”“搞笑的吧？内衣布料有问题，样衣室……样衣审查哪里会通过！”俞娇瞪大了眼睛道，似乎不相信这个说法，挠了挠头皮，嘱咐了一句“先安排那两名模特休息，内衣脱了送我办公室这来，我先去找老板说说。”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那个…老板在哪呢现在？”
　　话音未落，排练厅的大门缓缓打开，杨毅，ar工作室创始人，双手抱胸踱了过来，面对俞娇停住脚步，由上而下打量着她“让我怎么评价你这件事情呢？我不找你，我对自己交代不过去，我找你要原因吧，也许，对你还有点委屈。”继而仰起头，微眯着眼，貌似盘算着“发布会还有两天了，要是不想让你负责这一系列全部撤下，你现在就给我拿出解决办法。”俞娇心里有点犯堵，她当然理解老板的意图，话里的意思他已经摸清点儿整件事情的端倪，但不想为了这些莫须有的事情浪费精力。这就是职场，这就是套路，不管你是在九曲十八弯的山路上狼狈飞奔，还是在平坦马路上驻足游荡，那都是过程，目的地必然只有一个，结果也只有一个，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思及此，俞娇露出一抹诚恳的微笑，清亮的双眸满溢自信，“谢谢老板还信任我，给我机会补救，我这就着手解决。保证不耽误发布会。”拽起助理的手，俩人转身向办公室疾步走去。杨毅注视的目光在俞娇背影上停驻了许久,心道“年轻设计师的大忌就是架子端得高，眼光看得浅，态度摆不正，这个人倒是难得。”也回了排练厅继续盯紧彩排。
　　俞娇回到自己的专属办公室，重重坐定后双手捂脸，镇定了片刻，叫进来cindy叮嘱她去催返出问题的内衣成品，又拿起电话拨了样衣间的座机，未等接通又挂断“cindy,我给你个地址，你亲自去一趟，问题内衣送来后马上带着去修改，样衣间现在即刻制作不仅来不及，我也不放心。”翻出一张略有些磨损的名片，那是一间有年头的小规模手工作坊，递给小助理，“去吧，设计图保密的重要性你懂的，这件事情怎么办就看你了，灵活点，小宝贝，等你回来，相信你。” cindy眨了眨眼，圆润的苹果脸上泛起一丝兴奋与凝重“必不辱使命！”火速拿起背包，奔了出去。
　　两天后的秋冬发布会如期举行，俞娇的一系列作品算不上主推系列，却也得到了业界同行以及下游商家的一致肯定，出货量还算可观。杨毅在事发当日下午得知事情得到了解决，只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再继续追究的只言片语。俞娇独自在办公室时，也有些愤愤，却深知自己的处境，入行才四年，拿出手的作品寥寥，这份工作虽稳定却做的并不出彩，今时今日的地位摆在那里，哪里有什么资格去追究那一系列的事情？俞娇回忆起大学毕业时许下的宏大誓愿，暗自好笑，年少不知愁滋味。每个尚未入世的学子都抱着那样的目标，却不防社会这个染缸揉碎了你的梦想，渗透了几分破灭的黑，窘迫的红，枯燥的黄，尴尬的绿，总之不再洁白如初。想想自己，哪里有当年的一丝模样，只除了心里对那人的一丝待消除的念想。叹一声“人这一生，中庸之道，难得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人生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写文，咳……反正能坚持更，能写完就是我全部的追求了。

☆、那年川藏

　　三月末的沪城气温仍旧有点低，这几天少有太阳，每早拉开窗帘入眼的总是雾，空气中泛着微微潮气，似乎在酝酿一场雨，俞娇被这天气影响着连着三四天没有出屋，每日不是窝在沙发里看剧看书，就是摆弄电脑里的设计稿勾勾抹抹，坐的久了，就去给阳台上的花花草草们浇浇水，长久被疏于照料的植物最近越发生机蓬勃。
　　仅有的两张外卖单子已经看着了无新意，再无食欲，翻了翻冰箱里，也几乎没有存粮，清汤寡水的面条向来是俞娇所厌，此时此刻，她的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饥饿，渴望能量。无奈从电脑前起身，到浴室里照了照镜子，头发简单的用只笔绾在脑后，还算整齐，素面朝天，黑眼圈顽强依旧，略浅的唇色，这张脸缺乏朝气,勉强可以出得门去，直接在家居服外面套一件肥大的毛衣外套，拉了拉领子，去了公寓楼下的小超市。
　　超市的自动感应门向两侧滑开，伴随一声“欢迎光临！”整个超市里面仅有一名收银员站在款台前摆弄手机，听见声音抬起眼扫了俞娇一下，递给她一个购物篮，继续低下头去。
　　俞娇一路走来，户外的空气虽不新鲜，却凛冽的让她几日来钝怠的头脑有了几分清明，兴致勃勃的扎进货架中逛了起来。
　　稍倾，满载而归，回到公寓里把两个装的满满的购物袋分门别类存放进了冰箱里，只留了两袋方便面两个鸡蛋放在了餐桌上。
　　许是经历了前阵子的那个小插曲，也许是近来阴霾的天气，俞娇情绪有些低落，眼馋日久的方便面加蛋并没有改善她的状态，停下筷子，又去冰箱里拿出刚买的一打啤酒，掰开易拉罐，仰头咕嘟咕嘟喝进了肚，想到自己这些年的境遇，心里颇不是滋味，方便面对着酒，一口一口，喝到后来添了几分醉意。
　　“我现在多大了，我27了，都说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我怎么感觉像是一辈子了？”心里的想法越积越多，又想聊天倾诉，闺蜜去国外度假没回来，寻思另外找个人，拿起手机从通讯录里第一行开始翻，ar-CINDY,ar-张姐，ar-杨毅老板……陆航，有点模糊疲倦的目光注视在这个名字上许久，拨了过去，“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挂断，继续向下翻，通讯录里的联系方式除了家人，不外乎是工作室同事、设计同行或者下游厂商、偶尔几个也在上海不常联系的同学朋友，一直将要翻到底，许可的名字映入眼帘，这貌似是上次北京一个项目的设计师助理，因为年岁相差不大，设计理念又比较想相通，两人挺谈的来，只是那个项目在春节前已经正式完结了，自此再没了联系。
　　俞娇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在桌上，拨了出去，脸枕着一只胳膊，打了个哈欠，嘟嘟嘟三声后通话被接通，略沙哑的问候伴着有些嘈杂的背景音，“你好，貌似好久不联系了，你还好吗？”
　　俞娇愣了一下，“你是许可？”
　　“我是呀，难道你不是给我打电话？”
　　“嗯嗯我是给你打的电话，只是有些诧异，唔……你怎么……”
　　“你是觉得我太热情了吗？哈哈哈，我在跟同学聚会呢，甚是开心啊！你在做什么？最近还好吗？”
　　俞娇有点尴尬无措，难道直说我喝了酒，只是单纯的找个人聊天，而且这人最好不是个熟人？电话拨出前的勇气呼吸间逃离四散。
　　“没有，没什么，我……还好，就是想起很久没联系了，问候你一下，那个，那不打扰了，再见！”
　　“哎哎哎，别呀，我们这聚会都尾声了，难得联系，嗝……咱们，叙叙旧？”
　　俞娇迷醉的仍有三分理智的脑海浮现出一个问号“你喝了酒了？”
　　“那是当然的啊！”“真好，我也喝了酒了，唔……”，俞娇左臂被枕得发麻，抬起身子想换个姿势，头略一动，一阵晕眩，原来醉意悄然席卷全身，又狠灌了一口啤酒，继续道“我以为自己什么都懂，洞悉现实，懂得爱情，可是到头来只有两个字最适合我，愚蠢！那些，那些都是别人的错误，怎么都惩罚到了我的头上？”
　　手机那头沉默半晌“俞娇？你才多大？以后的路还长着……”
　　“我觉得我这辈子完了，就这样了，27，37，47，与年龄有什么关系？不过都是数日子，我，我过得太累了……”
　　许可好像在那头絮絮叨叨的开始了长篇大论，俞娇只觉得耳间嗡嗡直响，男人的声音忽高忽低萦绕盘旋，意识开始模糊，却强撑着眼睛又灌了一口酒。
　　许可好像是进入了一个安静的空间，说话间有轻微的回声，继而砰的一声响，“总而言之，年轻意味着一切可以重新开始，怕什么……”一阵咕噜咕噜喝水的声音，劝解继续滔滔不绝。
　　这个许可，喝了酒原来这么聒噪，下次再喝酒不能给他打电话了……意识被酒精彻底吞噬前，这是俞娇脑海中最后的想法。
　　俞娇是个土生土长的北方姑娘，自小看惯了家乡的嶙峋壮丽景色，反而向往江南的雅致秀丽。高三那年硬拗着家人报考了沪市的D大，这个城市离家千里远，繁华时尚，这个学校的服装设计专业全国闻名。她整个人好像是冲破了土表的小嫩芽，新意与欣喜张牙舞爪的萦绕全身。
　　“沪市有什么好，物价贵，没取暖，冬天都能冻的你长冻疮！去了那想随时回趟家都费劲儿！”俞妈妈边数落女儿，边整理大学报道的行李，爸爸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赞同的点点头“南北方水土，文化，饮食，差异大，你到那去，适应起来有难度啊。”那年的整个暑假充斥了父母对自己的心疼与远离的不舍。
　　大学这个东西，没读过的认为是神坛，读过的都说它是负心汉。它为延续学子们的青春期提供了这样那样的客观条件，它承载了多少人青春年月的冲动与激情，歌声与欢笑。不管多少爱恨情仇，都在领取了毕业证学位证那一天终结，然后让你觉得，大学辜负了你。
　　在这个比喻下，俞娇认为大学对它还有一丝情分的，四年的专业课全部高分通过，奖学金榜上年年占位，唯一的不足是老师对她的评价“你的作品总是稳重有余，灵性不足，一定程度上讲，天性解放的不够彻底，你的性格你的状态束缚住了你整个人。”起初她并没将这句话太当回事儿，有缺点才是真实的自己，何况设计这件事总是需要灵感，想将来自己累积了丰富的阅历与经验，自然就有了好作品。俞娇觉得自己该多游历。
　　大四并没有太多的课程，服装设计的学生们只需要交上自己4年间的最终心血设计，完成最后的毕设大秀，于是她带着自己积攒下的游资，收拾了一个大背包去了川藏。
　　俞娇租住在藏区村民的家中，家主叫做益西，据说是藏语里聪明的意思，在她看来，确实很有头脑，家里几间房子收拾的井井有条，对外出租，同时开了间便利店，是山里最大的商品供应处。俞娇每日里写生摄影，起早逐日，落晚赏月，记录生活，过了一段很是自在天然的生活，只除了遇见那人之后。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文章的开篇节奏可能会有点慢，因为遗忘是个逐渐的过程，总是有些人有些事的发生才能更迭替代了记忆中的故事，所以大概要写个一段目前的生活。

☆、杨毅给出的选择

　　“叫我培楚，格桑培楚！”晒得黝黑的脸上绽放一抹开朗的笑，两个梨涡蕴含在脸颊边。那人的模样泛着光晕，辨识不清。只听见笑声，无尽的笑声，初见的寒暄微笑，熟识后的会心大笑，心意初定的相视而笑。忽而又忆起那人将她带离废墟的背影，午后的阳光直射到身上，脖颈间，额头上的汗水闪闪发光。耀的眼睛疼。
　　眼睛好疼……俞娇伸手捂住眼睛，透过指缝发现这会儿阳光正盛，照射到房间内在地板上留下斑驳的光影。自己竟然在餐桌上趴着睡了一宿。坐直动了动肩膀，酸痛难当，宿醉的脑袋也像装了一块大石般沉重。
　　手机已经关机，想是没电了。俞娇去浴室用冷水草草洗了把脸，稍微活过来一点儿。在玻璃碗中倒了些麦片，拌入盒装牛奶，端着碗来到电脑前，没有画图的兴致，只是百无聊赖的刷着微博。正插着充电的手机叮叮发出两声短信铃音。她走到充电器旁边，按亮看了看，是许可发来的两条微信语音消息。点开第一条，许可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昨晚竟然抱着手机坐在沙发上睡着了……”紧接着又一句，语气里有些犹豫“今天的你……难受吗？昨晚……记起来了吗？”
　　俞娇打字“不太好受，昨晚谢谢你的开导。”
　　放下手机，又坐回电脑前，却发起呆来，心道，与这个许可接触过几次，不比自己大太多，但素来稳重内敛，昨晚听着是没喝多少，竟然能转了性子，想必也是没少下肚，却看得出是高兴所致。罢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免得平白惹出些官司。
　　大假过后俞娇打起精神投入到新接手的项目中去，杨老板今年是打算将事业版图扩展北上的，正在筹划成立北京工作室，因此分到俞娇手里的工作还包括一项北京市场前期调研，她看着任务细化分解表，下划线标注的数次出差任务，有些头疼，“老板是什么意思？放着市场部那么些精兵强将不用，让我去了解第一手情报，这……”一时揣摩不好杨毅的意图，盘算着是不是要找个合适的机会探探老板的话风。思忖间办公桌上座机铃声大作“杨毅，请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接通后简洁的一句话交代了来意。俞娇立即起身，对着资料柜上的玻璃理了理头发，抚了抚裙上的褶皱。走出了办公室。
　　进到杨老板办公室的时候，他正端着杯子站在书柜前，转过头看着俞娇，眼睛习惯性的微眯了一下，神情莫测。
　　俞娇觉得后背上的汗毛一根根的都束了起来，脑海里快速的闪现近几次和老板的交集“好像没有哪里惹到他，怎么露出一副算计人的表情？”
　　“joe，我们共事了四年，你好像自从到这里就在做助理设计师。”明明是陈述的语气，却让俞娇感受到了其中蕴藏的质疑，难道是觉得自己的工作态度不够上进不够积极了？
　　“是的，老板，这四年让我累积了丰富的经验，这相对的弥补了我个人阅历以及资历方面的不足，但是我还有不少缺点，我也一直在更努力的完善自己。假以时日，我一定让老板看到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干将！”俞娇自信这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应当能让杨毅对她卸去质疑。
　　“独挡一面么？我似乎没让你从事过设计以外的工作吧？你对最近给你安排的市场调研工作怎么看？”杨毅回到座位上坐了下来，直截了当的问她关于工作安排的看法。
　　“说实话，我从没接触过，担心……担心做的不够好。”俞娇干脆的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既然老板把问题提在明面上，应该是真的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最好直抒胸臆。“我学的是设计，过去四年也一直在做设计相关的工作，虽然参与过几个小项目，也是在跟进设计方案招投标以及技术研讨的问题……”
　　“我这里最不缺的就是设计师，我给你两个选择，A是去北京，我让你参与北京工作室的创建，甚至给你个能做点儿主的位置；B是继续做你的助理设计师，但是你要知道，设计看的是什么？努力和资历能弥补你灵感的匮乏？我点到这里为止，你回去考虑几天，这事儿不急。”
　　杨毅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像钉子一样钉进了俞娇的心里，这些字这几句话连在一起又像沾了水拧成的麻绳，套住了她的咽喉，紧紧的。当年老师对她的点评同时缠绕轰鸣在耳畔，她怔愣了半晌，没告辞一句就悻悻的走了出去。
　　今时今日之前，俞娇从未想过放弃自己所坚持的专业，没有一丝一毫的心理准备，她甚至觉得杨毅的话是对她整个人的全盘否定。办公室里一刻也坐不下去，交代了cindy有事电联后，匆匆赶回了家。
　　都说人类的思维在平躺的时候最活跃，当俞娇瘫在自己的那张大床上时，她否定了这个理论。迷茫间想起好友李襄应该旅行回来了，坐起身靠在床头给她打电话。
　　“回来了吗？老李。”果然很快就被接通了。
　　“难道你手机开通国际长途了？”入耳的话语犀利直接，李襄这个人土生土长的江南美女，却有着一颗糙汉子的心，说话特别带劲儿，也不知是不是在京城待的久了，比俞娇更像北方人。
　　“我……我出了点事儿……”俞娇觉得，杨毅的那番话让自己来重复一遍，是变相的自我否定。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你说我不做设计能做什么？”
　　“不做设计？365行，行行出状元啊！怎么想换工作啦？要我说你早就该换换环境，换个工作性质也成。”李襄貌似在吃东西，最后一句话含糊在嘴里“你说出事了，就这事儿，被炒了你就来北京吧，咱俩不是说好了老来作伴么，再说我始终觉得你身上不带设计师的那种仙儿气，掐指一算，你命不在设计这一行儿！”
　　“唉，我这是不甘心啊，专业白学了，4年的工作白干了，改行如隔山啊，老板……尽管给了两个选择，但只允许有一个答案……”俞娇索性把当天杨毅的说辞又复述了一遍给李襄听，适才听了闺蜜的几句话，顿觉心中风来雾散般清明起来，也不那么纠结老板对自己的评价了。
　　“多好的机会啊！虽然说改行了，但是升官了呀，咱俩还能在一起了！”李襄安慰她道“过去可不是白干的啊，钱没白挣就行，能有稳定客观正当的收入，才是我们的长期目标啊！”
　　“好的，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那天与李襄的通话让自己果断的做出了选择，沉淀了几天的心情却排山倒海的感慨起来，俞娇不再做那个川藏大山与明朗少年的绮梦，而是如电影画面般的反复闪现过去的8年，学习、工作、生活，杨毅的神来一笔即将改变她未来的人生轨迹，隐隐的也觉得自己是该与过去告别了，而北京就是那个她跌倒过，正将重新站起来的地方。
　　俞娇上班过了好些天，迟迟没有去找杨毅给出她的答案，毕竟老板官方说了不急，拖一天她就越有一种手握选择权的优越感。这天早上刚进办公室，就接到了人事部杨姐的电话。
　　“Joe，去北京培训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啦？一会来我这里把差旅单和培训申请签一下哈。”
　　“什么？什么时候安排的培训？我……我还没决定好啊……”俞娇惊得猛一站起，差点打翻手边
　　刚冲泡好的咖啡。
　　“老板找你谈话之后就安排下来啦，不过还真的没想到，你真是个爽快的人，说转市场就转去了，设计真舍得不干了啊？”
　　“杨姐，我一会过去你那里，我们再聊，我还有些事情，先挂了。”俞娇出神半晌，心想这杨毅竟就如此笃定自己能如了她的愿？顿觉自己连日的拿乔都讪讪的没了意思，殊不知杨老板如此识人用人之能就从未打眼过。
　　收拾了一下稍显凌乱的桌面，又理了理仪表，正打算去找杨毅，手机响起，来电显示着---许可。自打上次醉酒后，许可在微信上与自己时而闲聊几句，时而嘘寒问暖，但俞娇始终是淡淡的，自以为表明了态度，打算就此冷了下去。这会又打来电话，本打算不接，转念间想到自己要去了北京，除了襄襄，还真是没有什么熟人，不如卖他个脸面，遂停下出门的脚步。
　　“你好。”
　　“你舍得理我了？”
　　

☆、突来的晚餐

　　许可的语气中依稀听出淡淡的调侃，这让俞娇瞬间的尴尬得到了缓解。既已下定了主意进京，与许可保持融洽的关系有益无害，打起十分精神，却绕过了他的问题开口道。
　　“许大设计师，最近忙什么呢？”
　　“忙工作，忙生活。”许可轻松的语调一转，“给你致电是有些工作上的事，上次我们已经合作完成的项目，业绩上表现亮眼，下游厂商一致要求追加订货量，我们公司打算趁此机会再推出一批新款，干脆就上次的合作方案再签订附加合同。”谈起工作的许可言语间条理清晰，简明扼要。
　　“那…你找我是让我帮些什么吗或者，我能做些什么呢？”俞娇不解，这都是双方公司市场部该对接的工作，然后再按照老板的部署方案指定接手的设计师与跟进团队。
　　“呵呵，你不要误会，可不敢让你帮着走后门。只不过是我俩设计同仁间的相互通气，鉴于上次项目合作的经历，我们公司指定由你担纲设计师。”
　　俞娇今天没吃早餐，听完这话本有些小饿的腹腔间像被灌了一碗酸辣汤以后再喝了一杯蜂蜜水，说不尽的复杂滋味，隔会儿又沉积沉淀上涌到胸臆间。
　　“呵呵，许哥，这是我第一次得到生产商和顾客的认可，真的特别希望我们能够有机会合作，我真的……挺高兴……”果断略带艰涩的又回复了许可几句，结束了通话。俞娇心里按压不住如蚂蚁吞噬般的悸动与纠结，原地转了一圈，翻出手机，找到李襄的号码拨了出去。
　　直到语音提示自动挂断，李襄也没有接电话，这个点儿，她应该在单位，百无聊赖的刷手机呢，今天真是例外。
　　俞娇这个人的性格，用李襄的话说，平日里，肉艮，倔，鞭子抽着不走，打着倒退，但是在大事上很少有犯糊涂的时候，所谓的大事精明，小事随意。像之前杨毅建议她放弃设计工作时，她就是因为看清了自己看透了形势而一口应下。本以为自己的职场人生也不过180度大转折，没想过整个360度反转到了原点。对于许可传递的消息，俞娇是觉得窝心极了，理智告诉她杨毅是不会允许自己的决定被人推翻，不会允许俞娇出尔反尔，心里还是不禁暗暗生出希冀的花儿来。一时又想找老板去探话风，踱了两步，又埋怨自己有些躁动不冷静，到了老板跟前说什么？怎么说？还不能把许可供出去。
　　按兵不动，按兵不动，深吸一口气，俞娇让纷繁杂乱的大脑暂停思考，放空了一会儿。再度盘算起来。照许可后来话里的意思，追加合作项目条款的事情还有待双方公司接触，目前圈内秋冬季的大秀已纷纷落幕，订单发出也有些时日了，几乎所有的生产经销商都在操心秋冬季的产品供应，因此打算把重点放在了明年春夏季的内衣系列。想想还有半年的时间，到时候自己可早在北京了，近水楼台嘛……
　　是的，俞娇有些贪心的想法，鱼与熊掌都想要，她斟酌又斟酌，为自己罗列了各种理由与做法，边继续设计边推进工作室的成立并不矛盾，觉得此事可行。
　　再度推开办公室门，去HR部门办理培训的相关手续。
　　人们期待着改变的心理都是雀跃忐忑的，一方面有丝丝的新鲜感，一方面又为即将逝去的旧有事物感到不舍。怀着雀跃忐忑的心情，俞娇觉得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已到了四月末，自己现有的工作，该移交的已经移交，该收尾的也早已收尾，杨毅甚至让她放了假，安心在家数日子等着出发去北京，她也觉得老板的安排甚是合理又贴心。上海的房子虽是租的，却是为了省钱一口气连交了3年的房租，还有两年才到期，俞娇又舍不得房子里亲手布置的一景一物，一花一草，并不想转租出去，何况自己初期必定是要两头奔波的，留着也是个妥帖的去处。
　　这日正在家里收拾换季的衣柜，李襄打电话过来，俞娇将手机拿在手机故意等即将要自动挂断的时候接通，就是要磨磨襄襄急火火的性子，也是要治一治近来李襄一声不吭的失联。
　　“你在哪呢？干什么呢？”甫已一接通就传来李襄的质问声。
　　“查户口也没你这样的，你好意思找我？”
　　“我最近忙的两眼直抓瞎啊，一连加班半个月，再继续下去你就看新闻吧！”
　　“新闻？”
　　“新闻一定报道花季少女因连续加班，猝死工作岗位，劝告普罗众生爱惜生命，保重身体。”
　　“呸呸呸，别瞎说，那你这是任务完成了？”俞娇是一向对李襄抱有敬佩景仰的心情，在工作方面，明明平时闲散惯了的人，单薄的体格却蕴藏无穷的潜力，总是能爆发数倍于其他人的工作效率，最短时间完成工作。
　　“可不是嘛，完成的简直是完美~我可以放20天的假，哈哈哈！”爽朗的笑声传入耳际，俞娇也被感染了几分好心情，唇角微扬。
　　“来看我吧，吃住游我都包，怎么样？我最近也闲着呢，我都好想你呀！”向李襄发出邀请，俞娇决定两个人好好在一起厮混几天，三言两语商定了李襄来沪的行程后，结束了通话。
　　俞娇隐隐预感这是最后轻松闲适的日子了，杨毅那个人可不是特别大方的人，既然都安排自己休息了，必定是平静中孕育着风暴，进京之后的忙碌是可想而知。
　　这几日再也没有梦见那年的川藏，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那个努力想要忘记的人正在成为过去，四年的日子一千多个日夜，有些人觉得漫长，那是徘徊等待的人，有些人觉得苦短，那是煎熬遗忘的人。
　　在李襄即将抵沪的前一天，俞娇把自己的房间整体打扫并重新归置了一遍，大件的家具搬不动，就把客厅的茶几、双人沙发统统挪了位置，卧室的大床换上新的四件套。收拾完毕，稍稍打扮了自己，拎起购物袋赶赴附近最大的超市，开始大采购。
　　俞娇喜欢做菜，收拾屋子这一类比较居家的事情，所以李襄一直嘲笑她，说她并不具有时装设计师身上的那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儿，李襄说设计师都该是精致、孤傲、自大、有伪装感的人。绝不会像俞娇一样，总是素面朝天，不讲究打扮，纯正居家式的女人。
　　俞娇细细挑选着食材，研读配料表以及查看生产日期，冷不防一只修长的大手拿走了她手中的酱料包
　　“厨艺很好的样子，晚上打算做什么？”
　　诧异的抬起头，原来是杨毅，手里提着个购物篮，篮里散落着一个五连包的方便面，一袋子的火腿肠，鸡蛋和一些青菜。今天的杨毅和平日里精明干练的形象大相径庭，一身米色休闲装，一双耐克的篮球鞋，显出几分运动的朝气，只是脸上的眼镜仍透露出一股冷厉的气息。
　　“老板…也来买菜啊？”俞娇掖了掖脸颊旁散落的头发，还真是不习惯在这么日常的场合下见到杨毅，卸下职场中相处的规矩条框，有点拿捏不好相处的尺度。
　　“我看你买菜很有一套啊，做的呢？厨艺好吗？”
　　“我就是单纯的喜欢做做菜，手艺谈不上好，能吃的程度吧。”俞娇脸上浮出一丝拘谨与羞涩，仿佛这是项小家子气的爱好。
　　哪想杨毅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夹杂着感激的微笑。
　　“Joe，太好了，我已经持续一周了和方便面奋斗在一起，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做一顿有菜有肉的正常的晚餐？”俞娇有一瞬间感觉印象中老板的权威形象得到了挑战。客气的语言和真诚的表情让她的自信心瞬间爆棚。
　　“倒不是麻烦，去你家吗？”俞娇低头沉吟着，其实去自己家也无不可，虽说孤男寡女，但还是存在身份阶级的差异不是么，杨毅也不像是不正经的人，想罢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去我家也行。”紧跟着又接了一句“我家的厨具还算是挺全的。”
　　“去你那里不麻烦吗？那就去吧，还需要买什么？咱们买完就出发”杨毅又回复了果断刚毅的领导气质，俩人在超市又逛了四十多分钟，将之前杨毅买的方便面和火腿肠放回货架，提着大包小裹向俞娇家进发。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杨毅：娇娇的饭做得太好吃了！嫁给我吧！我愿用余生去为你试各种菜，洗全部的碗！
俞娇：这么快就完结了！好开心，不用经历后面的转折磨难啦！卡木昂！
作者：把这两个人拖出去！

☆、初定

　　晚餐俞娇做了个日式牛肉锅，炒了个虾仁荷兰豆，凉拌穿心莲，在杨毅的万般请求下，又做了一道鱼香肉丝的川菜。摆置好了碗筷，叫了坐在沙发上专注观看球赛的杨毅，俩人纷纷在餐桌前落座。
　　“Joe，太感谢你了，我的胃在向你的菜发出最诚挚的邀请了”，杨毅低头开始吃饭，速度略快但不粗鲁，甚至非常的文雅，不言语不出声。这让喜欢边吃饭边和家人聊天的俞娇微微有点不适应，只好也随着他的节奏一口口的抿着饭菜。
　　餐毕，俞娇把碗盘收进水槽泡着，洗了一盘葡萄端了出来，杨毅还坐在餐桌前，扭头看着电视，这一顿饭虽无交流，却莫名的消除了些许二人之间固有的职场中的隔阂。对坐在餐桌两方静静吃着葡萄，看着电视。
　　“Joe,我记得你是北方人？”杨毅发问。
　　“是啊，比较纯的北方人。”
　　“哦？那是怎么定于这个纯北方人呢？”
　　“就是说我在离家多年后仍旧改不掉一些北方人特定的生活习惯呀，思维方式呀，北方情结比较重吧。”
　　“呵呵，那你对目前在沪市的生活节奏如何评价？”杨毅仿佛不赞同的样子，熠熠生辉的双眸中透着一抹审视意味。
　　“适应的还算良好。”俞娇下意识的答道。
　　“唔…我之前请的钟点工回老家了，我暂时还没找到合乎我口味的接替之人，最近真是苦了我了”杨毅蓦地话锋一转，说起了来俞娇这吃饭的原因。
　　“其实我也是北方人，呵呵，所以我喜吃北方菜。”俞娇大惊，杨毅就像活脱脱的一个沪市本地人。
　　“惊讶吧？也许是为了奋斗入乡随俗吧，也许是在这久了，我自己有时候都会忘了我的故乡，只除了口味。”停了停又道，
　　“不过马上就去北京培训了，也许到时候能够一解乡愁。”
　　俞娇把今天定义为自己的史上惊奇夜，一连串的意外消息窜入她想来沉稳的大脑，激起了不小的涟漪。
　　原来老板是北京人。
　　原来，私下里的杨毅是这个样子的。
　　第二天俞娇睡到八点自然醒，醒了躺在被窝里出神，仍在回忆昨天与杨毅的那顿晚餐。到了后来，基本是杨毅一直在挑起话题，自己不时的补充些意见或者干脆倾听，杨毅不只局限于通晓专业方面的知识，甚至蕴含几分学者般的渊博和健谈。这一晚上的接触比之前的四年共事都让她印象深刻，想想也许是为了北京的共事阶段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同事间的信任、默契是必要的。
　　又发了一会呆，起床收拾了一番，出发去机场接李襄。
　　襄襄走在入闸人流的最前面，一头柔顺亮丽的长直黑，170的身高，修身款的黑色机车皮外套，内着白色净版T恤，搭配黑色九分铅笔裤，一双漆皮尖头高跟鞋，修长富有曲线的身姿看起来干练又有几分禁欲系的性感。冲着俞娇猛挥手，引得路过的路人纷纷注目。自小时候起，李襄就长的粉妆玉巧，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回城的时候赶上高速车祸封道，俞娇开车绕了个大远，已经近两点才看见预先想去的饭馆，李襄已经在副驾上面念叨了一路，交通不好，气候不好，刚及落地便将沪市鄙视了个彻底。
　　总算开到饭馆附近，又找了二十分钟的停车位，停在了距离挺远的地方，步行将近十分钟后，俩人终于走进了饭馆大门。
　　爱上小厨，没错这是饭馆的名称，虽然已经两点了，门口依然大排长龙，俞娇想带着李襄换一家，四处环顾附近的其他饭店。却被李襄推着坐到了等位的椅子上。
　　“别看了，就在这吧，人多说明好吃啊，好饭不怕晚！坐着！歇会儿！”襄襄的情绪因为美食而多云转晴。
　　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彼此的近况，间而留神叫到的号码，前面的长队已经去了一半。俞娇正听到俞娇说最近认识个挺有趣的异性时，手机铃声大作，来电显示着：杨毅。
　　这个点儿打电话，不会是因为饭吧？俞娇思忖着接通“我看见你了，来找我，209号桌。”还真是为了吃饭，简单的一句话解除了两个人无聊的傻等。
　　杨毅一个人占了个四人桌，桌上已经摆了一盆亮油油红通通的水煮鱼，一道麻婆豆腐，东坡肉，望见俞娇两个人走了过来，示意坐下之后将菜单递给俞娇“再点几道，我请客，就当是昨天你给我做饭的回礼。”
　　“哟，娇娇，有人请客，我回避吗？”襄襄拿起钱包挡着脸，眼神瞟着俞娇示威，明晃晃的两个大字分写在左右眸子上面：□□！
　　俞娇尴尬的微咳了一声“这是我的好朋友李襄，襄襄，这是我老板……杨毅。”
　　李襄转眼间正襟危坐，回复了冷静自持的模样“杨总好，初来宝地，言语间冒犯了，抱歉抱歉。”
　　“呵呵，娇娇，你朋友和你一样……有趣！”杨毅随着李襄也称呼了一声娇娇，让俞娇浑身的不自在，低下头装作没听见一般看着菜单。
　　一顿饭间，李襄已经和杨毅缩短了陌生的距离，萌发出了老友般的熟捻。两人天南海北的侃大山，只有俞娇在旁边默默的猛喝大麦茶，边审视着，杨毅。
　　今天的杨毅与昨晚又有所不同，卸下了文青的气质，又摇身一变成了阳光的北京青年，和李襄一口京片子也说的很是地道。俞娇见惯了工作中精明算计的、冷静无情的铁面，又见识了他渊博健谈的文艺风骨，今天又经历了这个笑闹调侃的邻家男孩，只得给他下了如此定义：百变男人。
　　吃过了饭，俞娇打头走出座位去结账，才知道已经被杨大老板在借机洗手的时候买完单了。
　　“都说过了我请客，哪能给你留机会呢？”杨毅站在她身后笑道，李襄一步上前挽住俞娇的胳膊，转身看向他“杨总，今天这顿晚餐吃的真是很愉快，也感谢你和娇娇给我接风洗尘啦，改天你俩去北京，我再好好的招待你们，作为回礼，如何？”
　　“我这是为了答谢娇娇，再说你这客至上海，我理应尽尽地主之谊。”杨毅摇了摇头，客气的拒绝了李襄的提议，又道“不过我和她倒是很快要去北京了，咱们倒是可以再聚。”
　　杨毅口口声声的娇娇，让俞娇听着全身竖起了汗毛，这般的故作亲近又是为何，难不成老板这是又算计了自己什么事儿？忙不迭的跟杨毅告辞以后拽着李襄回了自己的公寓。
　　晚上洗漱过后，两人分别敷着面膜倒在了沙发两端，李襄用脚丫子点了点俞娇的肚子，“怎么回事儿啊？你不是说你那老板最是个能算计人的么？看着不像，挺阳光的人，能笑能闹的。”
　　俞娇坐起身，挨近李襄，
　　“你给我分析一下，他是不是又算计我什么呢？”三言两语交代了这两天的两顿饭，末了又凝眉加了一句，
　　“这几声娇娇给我叫的，心里泛起一股寒气。”李襄哈哈哈的连声大笑
　　“你们老板这么搞笑，为了顿吃的就把尊严抛之脑后？”蓦地又把笑容一收，神秘兮兮的看着俞娇，
　　“你有什么可算计的？除了你这个人……唔……你怕他算计你？”
　　“哎哎哎，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有啥值得老板在那方面惦记我？我是怕又瞒着我给我安排了什么出差啊，驻外啊什么的，这一趟趟的大转折不就是他的意思？”
　　“也就是去北京，还能跑哪去？要我说你呀，被他惦记上了倒是好事，守着你那坑儿四年了，也没见跳出来，那陆航都……”说到这突然哽住了一下，
　　“杨毅顶多也就是在工作方面压榨一下你，我看他面相，不像是烂桃花特别多的人，不会有别的心思，别瞎想了。老板给你点儿好脸色，你看你还怕的不行。”拍了拍俞娇白嫩的大腿，“现在你只能想着我，眼中只能看着我，明白没？”
　　俞娇被她一番话说的心里豁然开朗，其实也不是李襄说的多么有道理，而是这么些年的相交，她习惯也相信李襄为她所思所想，凡事李襄为她做出的判断，她是坚持贯彻执行到底，倒也没错过大方向。
　　结束了话题，俞娇难得的提起了自己的心思。
　　“那个人……陆航，我好久没有梦见或者想起他了，甚至都记不清他的长相了，倒也是件好事儿，但是我这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儿，这么些年我都在坚持什么呀……说不想就不想了。”嗫嚅着，仿佛还有多少话语都在嘴边说不出口。
　　“这个怎么说呢，举个例子，古时候虽说鼓励妇女守节，但都是少数哈，有合适的对象谁不往出再走一步呢？何况你这算什么？一个承诺，还是个没兑现的半途而废的承诺，你这辈子不过了？既然忘了就忘干净了，可别像当年那样了。”李襄深深为俞娇四年的坚守付出而不值，苦口婆心的劝过，也曾冷硬下心肠打算再不和俞娇提起她，这次见她可算是走出了过往，换了几样话风去劝。
　　“到了北京，连人带景儿都换了一批，开始一段新感情。那都不是事儿！”李襄替俞娇计划着北京的新起点。
　　俞娇听着听着就往心里去了，虽没接话，心里却想：也许就趁着这次机会，一切都改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正文算是从北京开始吧，别打我，磨叽了好几章但都是必要的。

☆、北京生活开始了

　　人往往是这样的，平淡的日子如果毫无生机，毫无改变，那也就同样过得平凡寡淡，人心也无一丝起伏；如果某个时间或被迫或偶然得了个能变化腾挪的机会，任是木头人也会挣出个精彩的未来。俞娇即如此，杨毅或许是最初促使她被迫改变的一方，如今却是自己隐隐期待着即将到来的精彩。
　　第二天开始俞娇每日陪着李襄出游，偶尔也置办一些在北京用得上的行李，原本是计划和李襄住在一起，但是前阵子杨毅说已经为驻京工作的员工租好了公寓，既然是公司福利，当然是要充分享受，何况李襄是半个soho族，她也不忍心去打扰她。因不知道租住的公寓是什么情况，也只是购买了一些床上用品和御寒的衣物。
　　转眼就到了李襄回京的这天，俞娇起了个大早开车送她到机场，李襄来时候的小包包已经换成了大行李箱，俞娇手里还提了两个大大的购物袋，都要办理托运，两人手忙脚乱的把这些东西搬下后备箱，俞娇一边搬，一边抱怨“怎么这么能买啊，寄快递过去好不好？你怎么出机场，怎么回家？苦行你懂不懂？”
　　李襄嗤的一笑“自己搬回去可能吗？山人自有妙计！”
　　托运手续办理完，俩人恢复一身轻松，看看时间还充裕，在候机厅坐着闲聊。
　　谈笑间，李襄不经意的一抬头，“哟！”
　　推了推身边的俞娇继续道：“相请不如巧遇啊，我这一来一去可是巧了！”原来是杨毅一身正装革履的站在二人面前，有些冷凝的嘴角释放一抹微笑，
　　“李襄小姐要回去了？这几天还尽兴么？”今天的杨毅一身散发着成熟稳重的气息，俞娇见惯了这样的杨毅，才觉得今日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也不知那几天是抽了什么风。
　　待得三人又简单寒暄了几句，目送李襄入了闸口的身影已看不见，俞娇方转身离开，走了几步看见杨毅跟在身旁。
　　“老板，你也是送人吗？来得及吗？”俞娇问了话才觉得自己傻，要是送的人还没走，怎么可能在这边耽搁半天。
　　“送走一个工作方面的合作伙伴。”一句话解释了他在这里的原因。
　　两人无话，一起默默的走出机场，杨毅走向出租车停车方向，俞娇看着他的背影，想了想，喊住他。
　　“要不，我开车送你吧？”
　　“呵呵，那就麻烦你了。”
　　坐上车，杨毅将近190的身高坐在原本李襄坐还挺宽敞的副驾，显得有些滑稽，整个人蜷缩着，勉强弯下腰去调座椅。俞娇看着杨毅局促窘迫的样子，弯起嘴角笑却不敢发出声音，因为李襄离开而有些失落的心情瞬间就飞扬起来。
　　“真的很尴尬……”杨毅抬起身子，看着俞娇道，
　　“你该换车了，这车不适合你。”想了想，又接了一句“也不用，去北京你就别开这车了吧，开公司的。”
　　“呃，老板，去北京的福利这么好么？真是太谢谢老板了！”俞娇这次是真的笑出声了。
　　驱车回到市区内已经近午了，在杨毅的提议下俩人打算一起吃个便饭，辗转了几间餐厅都没位置，只好又回到了俞娇的公寓。
　　进屋翻了翻冰箱，发现有一些昨晚和李襄两人吃剩下的青菜和肥牛片，干脆就焖了锅米饭，做了日式肥牛饭，简单又快捷。
　　端上桌的时候杨毅正在看公文包里的文件，俞娇瞄了一眼，收回目光,摆放好碗筷，坐下低头便吃，她印象中的杨毅在工作的时候不喜欢说话，表情总是很严肃，遇到问题时候的考虑方式很理智，甚至不近人情，也许最近几次的奇遇，差点让她忘了自己不久前才发生过的那件事故，那样的杨毅才是标准配置。
　　杨毅收好文件，扫了俞娇一眼，也开始吃饭，拿起筷子顿了顿，又看了俞娇一眼，皱眉思考，似乎想到了什么。
　　就这短短的一瞬两个眼神，俞娇顿时如坐针毡，干脆放弃内心挣扎，视死如归的直视杨毅。
　　“老板，怎么了吗？”看着俞娇小心翼翼的表情，杨毅无奈道“你很怕我吗？这几次私下里遇见你，觉得你都特别拘谨，不如工作的时候落落大方。”
　　那是老板你比较不正常啊，俞娇腹诽。
　　“只是不太习惯…您私下这种风格”
　　“哪种风格？工作怎么能和生活混为一谈，以后就会习惯了”说完这一句杨毅也埋头开吃，俩人又一时无话。
　　沉默一直持续到杨毅吃完饭离开，俞娇把杨毅送出去，开了门，杨毅倚在门口，门框更显出身形的高大健美，微眯着眼盯着俞娇“我打算把去北京的培训提前了，后天到公司开会，届时要对北京的各项工作做出初步的安排和规划，不要迟到。”杨毅似乎一谈到工作，便不经意的释放出威压，看着俞娇秒变严肃的神情，默了默。
　　“需要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我是说，生活方面的？”
　　“还差点东西没买，买了的东西也还没寄过去，打算先寄给襄襄，免得路途沉重。”俞娇老实的回答。
　　“公司提供公寓，你知道吧？”
　　“我记得老板说起过。”
　　“那就好，同事之间住的近，比较方便。”杨毅点头，说罢下楼离开了。
　　第二天俞娇上街逛了大半日，终于把该用的物品都买齐全，论理说到了北京买也是一样，但俞娇用东西有特别专一的情结，大多也是平日里淘的一些不见经传的小店所出，所以回到家里一清点，竟然装满了三个大纸箱。叫了快递小哥上门取货，全部整理完毕已经傍晚六点半了，看了眼手机显示的时间，饿了又不想下厨，随便叫了点外卖，边吃边上网和李襄聊天。
　　交代了李襄查收快递，俞娇吃完饭起身收拾外卖餐盒，又去厨房洗了个苹果拿着啃，再回到电脑前看手机亮起，显示有一条微信消息，划开屏幕，原来是加好友申请：我是杨毅。微信昵称单字一个毅，头像也是硬笔楷体的毅字。还真符合老板一贯的简洁作风，不过也真是没什么新意。俞娇腹诽着点了接受申请。
　　随即杨毅便发来一条语音消息“北京见了，我已经先行出发了。”
　　第二天全体同事在公司会议室开会，人事部的杨姐当众正式宣布了北京工作室创建组成员，先期只有五个人，俞娇的名字排在最首，其余四个人分别是来自市场部的沈哲和谢一鸣，财务的王小娇，人事部的何晓。设计方面暂时仍有上海工作室担纲，同事们对于俞娇的工作调动大感惊讶，疑惑她设计工作做的稳当当的怎么就转去做项目组建担当了，俞娇从同事的围剿中强行突破回到了办公室，环视这即将告别的熟悉的地方。工作室中担纲设计的前辈同辈数十之数，总设计师却只有寥寥几人。不知继续做下去能否有出头之日，可惜已打定主意转身离开。
　　隔天就是小组成员出发的日子，几人统一在机场集合，飞去了北京。
　　这边落地下了飞机，一行人齐齐往闸口移动，俞娇刚刚打开的手机接到了杨毅的电话，“我在出口处等着你们。”杨毅竟然亲自开车来接人了，一辆七人座的奔驰商务车，连人带行李装的满满当当的，来到了提前租好的公寓。
　　工作室提供的商务型公寓坐落在东三环，一梯四户，王小娇与何晓一间，沈哲和谢一鸣一间，俞娇单独一间，都在9层，俞娇听完杨毅说的住宿安排，觉得自己单独住有些不太好意思，但是三个女孩子也真没法挤在一起，领了钥匙，摸摸鼻子，默默的进了屋子。
　　房间是小套间，一室一厅一卫，甚至还有个小露台，窗帘床单家具等一应俱全，属于拎包即刻入住的类型。坐在沙发上略微的眯了眯眼睛，喘了口气，俞娇又去厨房里查看相应的炊具，这个做饭的习惯还是要保持的，毕竟出门在外要对自己好一点。正在橱柜前翻找着，听见传来一阵叮咚的声音，原来是门铃声。厚重的铁门并没有门镜供查看来客，只能打开门，原来是杨毅领着其余四个人说要出去吃饭，算作是洗尘。
　　俞娇又匆匆回房换了身衣服，一行六人浩浩荡荡的出门而去。
　　

☆、李襄与许可

　　刚刚从飞机落地一直到去往公寓的这一路，俞娇并未来得及感受环境的变化。这会坐在副驾的位置上，看着一路上的灯火通明，熙熙攘攘充满了人群的街头，耳边间或掠过几句北方口音的话语，觉得这一切熟悉又陌生，泛起乡愁来。都说机场、车站是汇集了最多眼泪的地方，殊不知这异地的夜中街景才最让人扬起愁思。记起杨毅是北京人，同来的其余四个人都来自江浙一带，唯有自己，一个东北姑娘，今日身处北方的街头，觉得与家里那个小城仿佛都拉近了几许距离。
　　杨毅望着俞娇的侧脸，白皙的面庞有一半隐在车窗带来的阴影里，微黯的眼神，聚起的眉峰流露出一丝惆怅。心想，毕竟还是个年资尚短的年轻姑娘，再看起来行事稳重，也始终改不了把情绪都写在脸上的习惯。也免不了有几分探究，是什么让她这样黯然。
　　后座的四个人正唧唧喳喳聊的欢，细听下去，却是初来乍到的观后感和道听途说北京的趣闻。
　　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个偌大的城市给人的感受也不尽相同，道是姹紫嫣红无穷处，百般变化只因人。
　　杨毅带他们到了一处烧烤大排档，五月的傍晚和风微暖，到处是欢乐喧嚣的人群。捡了张看着还干净的桌子坐下，让大家传递着菜单开始点菜。
　　叮嘱了服务员不同的忌口后，杨毅抬手又叫了一提啤酒，“喝酒不为别的，更有气氛。”沈哲和谢一鸣甚为赞同，一人主动开了一瓶啤酒，何晓不置可否，却也摆了一瓶啤酒放在手边，俞娇虽小有酒量，却是头一次当着老板的面喝酒，何况上次喝酒与许可打起的官司可还没过劲儿，心头有些惴惴的，只王小娇抓着瓶口死活不让沈哲给打开，一叠声的要喝矿泉水。霎时之间几人你来我往便打起了酒官司，最后王小娇耐不过沈哲的力气，终于被倒满了一杯啤酒。大家共同举杯，喝毕果然活跃了许多，杨毅变成了同仇敌忾的对象，打着圈被敬了不少酒，却不见一丝醉意。俞娇笑着看几个人打嘴仗，时而插几句戏谑，时而扶桌微笑倾听，心头几分沉重很快得以纾解。
　　好春风凭酒意，无往不利的拉近了几个年轻人的距离，买单时最能喝最活跃的沈哲是被谢一鸣揽着站起来的，王小娇一脸红晕，眼神迷离，强撑着拉着何晓，何晓没喝多少，看着也并无醉意。俞娇略微的有些茫然，紧跟在杨毅身后去买单。拿着开具的□□又匆匆走到路口去等代驾，奔波了一会儿，酒意随着汗意散发出去不少。
　　回家迷迷糊糊的趴在床上就睡到了第二天放亮，起床后把自己的东西简单归置了一下，打扫了房间，邀请李襄晚上来做客并送行李过来。又回到了床上犯懒，因这两天是周末，杨毅索性也给大家放了假。正迷糊间，想起了昨晚杨毅与大家一同返回了公寓，却不知住在了哪里，他是北京人，是不是回家住了？听他昨晚话语之意，是打算亲自在北京参与工作室的组建，按理来说他大可坐镇沪城后方指挥，完全没必要把那边工作都放下，也不知是怎么个说法。
　　揣摩着杨毅的动机，俞娇混沌间又睡了一小觉儿，再醒来已是正午了，午间的太阳照射进房间，在地板上盘剥错落的留下光影。起身收拾好自己，去敲王小娇与何晓的房门，询问二人去不去附近的超市逛一圈。
　　二人正好在家，也打算要出门购些日常用品，趁着她们两个换衣梳妆的功夫，俞娇参观了一下房间的格局，原来他们住的是两室一厅，并排的两个卧室正对着一间四四方方的客厅，并没有小露台，厨房虽不如俞娇那件公寓的大，却显得更是规整。这栋公寓一梯四户，两间是王小娇与何晓住的这样的格局，另两间却是俞娇的一室一厅格局，想必沈哲和谢一鸣也是住的两室了，俞娇心里顿时觉得宽慰许多。
　　采购归来，俞娇在王小娇的房里下厨做了三人份的红烧牛肉面，酱红色的汤头里躺着乳白色的面条和褐色的牛肉块儿，夹杂着青嫩洁白的葱段和香菜碎，看着令人食欲大开。几人吃饱喝足后又约定了晚间到俞娇公寓里去吃晚饭，叫上沈哲和谢一鸣，，仍由俞娇下厨，想来是对她的手艺万分垂涎。
　　2点左右的时候李襄过来了，从西五环到东三环，几乎穿越了大半个北京城，自然又是满腹的抱怨，帮着俞娇布置完整个公寓，李襄捶着酸痛的肩膀坐在地板上耍赖“我今晚不回去了，你别卸磨杀驴啊，累死累活的给你送东西帮你收拾屋子，晚上不做点好的你都对不起我。”
　　“好好好，晚上和我亲爱的同事们都见见，沈哲活泼健谈，谢一鸣正直稳重，在我看来都算优质，你看看，哪个和你的意？”俞娇笑着点着李襄的鼻子，调侃她的花痴。
　　话音刚落，手机铃声响起，李襄顺手拿起来递给俞娇，目光扫到屏幕，讶异的问了一声“许可你认识呀？”
　　俞娇点点头，先接电话“许可，你好。”
　　“最近没联系，就跟我这么生疏了？听说你不做设计了？我们公司的项目由别人对接了，我还有些失落。”
　　“呃……这说的是哪里话，项目设计师一向是由公司领导指定的，谁都有可能胜任呀，我是来北京参与组建新工作室了，短期内不会接设计的项目了。”俞娇并没把话说实说死，人生变数太多，变化太快，出于私心，不想讲自己完全与设计隔离开，很多时候老板打的包票不如自己手里的钞票，凡事还是要由自己掌握主动权。
　　“那你在北京吗？可以约你出来谈谈吗？有些事情，细想起来，面谈更为妥当。”许可的声音蕴着稳重真诚，让俞娇有些不好拒绝。
　　“那这样，你等我电话好吗，刚来北京，有些忙，等这阵子安顿好就联系你。”挂断电话，俞娇抬起头看见李襄审视探究的目光，依稀记起李襄问的那句话。“襄襄也认识许可？”
　　“是呀，他就是我之前跟你提到过一嘴的有趣的男人，我正打算费点心勾搭他”
　　“啊？”俞娇大感诧异，继而想起在沪市似乎有一次说起过这件事儿，后来被杨毅的出现打断了。好奇道“怎么认识的啊？这人我跟他一般熟，工作上认识的，看着挺不错，到哪步儿啦？”
　　说到这，向来大胆直率的李襄竟然脸红如霞“这人看着沉稳，套路还挺深，我还不能用一般常识去对待他。”
　　“什么叫不能用一般常识？你就直说对他和之前的那些感觉不一样呗，还没把人拿下呢？”看来情场无往不利的襄襄也能破天荒的开了真窍。“需要我助攻就尽管说啊，我一万个配合。”俞娇在心里衡量评估了一下，觉得俩人还真挺般配，性格也算互补，乐见其成。
　　“哎呀，不提这个人了，说说你吧。”李襄羞赧的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毕竟可是她头一遭主动追求别人。
　　“我有什么可说的？你也都知道了，就这样，静待机会吧。”
　　“哦，什么时候开始培训啊？你们老板挺看重你的啊，还让你学习深造。”李襄旁敲侧击的提起了杨毅。
　　“什么深造啊，说白了就是怕我给他捅娄子呗,给我报的是工商管理的一个进修班，我看就是大杂烩学习班。”俞娇不赞同的禁了禁鼻子。
　　“现在的企业哪肯花这个精力去培养人啊，都是要吃个现成的，这样的老板不好找啊，还是信任你，对你挺好的。”李襄对杨毅的印象很好，“不仅是个踏实做事的领导，还会是个靠谱的枕边人。”郑重其事的评价道。
　　“什么枕边人，放个深不可测的男人在枕边，多可怕，永远不知道他在算计你什么。”说到这里，俞娇不禁想起杨毅总是微眯着眼的那副神情，看不清内心所想。
　　待要再发表几句感想，听见门铃声响，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四点多了，暗道一声糟糕，不知不觉就和李襄聊到这个时间，晚饭还没准备出来。
　　打开门是沈哲王小娇等四个人，沈哲笑嘻嘻的打招呼，手里提着两瓶红酒，“Joe,叨扰你了，这算是一点小心意，回馈你即将到来的丰盛的晚餐。”正说着话看见俞娇身后探出个美女，嘴角咧得更开，洁白的牙齿排排站出来见人。
　　忙不迭的把人都请进去坐下。介绍了李襄后，自己进了厨房开始洗菜切菜，边忙着边探头看客厅，几个人正商量着要打牌，李襄惯是个能和群儿的，并不用担心有她在会冷场。
　　考虑到有六个人吃饭，俞娇做了四个小炒，两个凉拌菜，一道汤，都是家常菜式，全部出锅已经是近一个小时以后。
　　

☆、重逢

　　颜色鲜亮的拌菜与香味扑鼻的小炒甫一端上桌，沈哲便伸出手去捏了一块要送入口中，被王小娇啪的打落了，“有点礼貌，讲点卫生好不好？去洗手，回来帮忙端盘子。
　　”
　　沈哲不好意思的咕哝着“大丈夫不拘小节…”去洗了手，回来帮着把桌椅都收拾好摆好，又去厨房拿了相应数量的碗筷。
　　待俞娇端着最后一道汤出来时，只见五个人齐齐坐在桌前盯着饭菜，脸上都是一副垂涎欲滴的神情，顿时乐不可支。
　　这一顿饭吃的是欢脱愉快，宾主尽欢，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便消灭了全部的菜肴。连向来少言寡语的何晓都破天荒回应了沈哲开的玩笑，羞涩的王小娇一张白净的面皮从始至终就没褪下过红色，李襄笑问她“你这是害羞还是什么呀？难不成意中人在这里？”却让她更为窘迫的趴在了桌上。
　　欢乐的时光总是匆匆过客，一晚上的喧闹落幕后，俞娇和李襄一道收拾好了厨房，送走了几个同事后，洗漱完毕瘫在床上，顶着几分酒意一夜好眠。
　　周一的早上，杨毅把大家带到了离公寓不远的一处写字楼，暂时只租了三个办公室，稍大的一间用做会议室，另两间安置了众人的工位。杨毅也与大家在一起办公。没有保洁人员，几个人分工合作清理了卫生，摆放好了现成的办公桌椅。
　　一应的办公设备还没购买，杨毅叮嘱俞娇列了清单，又征集了众人的意见补充了几样，即日起开始采购。工作也逐一分配完毕：沈哲与谢一鸣负责市场调研，搜集潜在客户；何晓建立人员架构，招聘，面试；王小娇管账，会计出纳一把抓，而俞娇，杨毅给了个称号，叫做项目主管，每人的工作向俞娇汇报，而她直接对杨毅负责。俞娇自己品了品，有点旧社会侯门大当家的意味。自此，北京工作室的组建开始步入轨道。
　　这边如火如荼的工作进行着，俞娇每周三四五还要抽出时间去上课，系统的学习管理实务和财务、法律相关内容，课程安排的相当实用，是北京一个名校管理学院专为企业高管开办的镀金培训班，业界内小有名气，同班学习的也是天南海北聚集到这里的杰出人士。
　　上了三周的课，俞娇深感受益匪浅，老师讲课生动且实用，全部是企业管理实际案例，俱是干货，就连同学们讨论起相关话题来也是引经据典，头头是道，言语间溢满经验之谈。俞娇恨不得自己变成一块海绵，把周围人的所有经验道理连汤带水吸收个彻底。
　　这才是真实生动的人生，自己才算过上鲜活亮堂的日子！俞娇慨叹，之前27年的日子大半驻足于象牙塔中，基础知识的学习主要是建立起人的基本素养，基础观念以及早期的价值观，或者说培养了人的主观意识的基础。但是走出象牙塔，步入社会后的经验才是决定人生轨迹的重要因素，多少人因为初步尝试的失败而从此一蹶不振或庸庸碌碌。俞娇在心里开始感谢杨毅，虽然无形中关闭了人生预定方向的通行门，却为她开启了别有洞天的一扇窗。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最通俗的话最有道理。
　　曾经，工作在俞娇的生活中有一定占比，却并未得到过多的重视；如今每天联轴似的辗转于工作室与培训班，过得忙碌又充实。渐渐地，如培训班同学描述般的，也品味出了几分工作带给她的乐趣。
　　杨毅对她的变化看在眼里，似乎满意，却更挑剔，永远有连续不断的工作任务与安排，一项接一项的像是故意的，乐此不疲的压榨俞娇如今充沛的精力。
　　转眼间进入了六月，都说六月的天，孩子的脸。李襄总唠叨着是姑娘的脸才最善变，时而下着安静的雨，雨丝纷纷洒洒，落在地面染上湿漉的痕迹；时而刮起五六级的大风，夹杂着沙粒漫天飘扬。
　　这段时间气温已经翻越了30度大关，今天更是横亘在35度居高不下。
　　会议室里，杨毅在给全体成员开会，进京已满一个月，工作室的日常办公配置全部到位，能够正常运转。何晓不负众望的招来了四位名牌大学的实习生，按专业分配给各部门从助理做起，并应允表现优秀给予转正。沈哲与谢一鸣的市场调研报告做的翔实有深度，跑市场的同时还顺利接到了两笔意向订单，现在亟需跟进后续洽谈。俞娇被杨毅支使着事无巨细都要参与进去，此时会议上正研究之前被许可提起过的合作。
　　“北京的华瑾实业与我们已经签订完了设计附加条款，鉴于之前的合作比较融洽，我现在考虑把这个项目拿到这边来做。”杨毅抱着肩膀倚在皮椅的靠背上，微眯着眼盘算道。
　　“一方面是北京距离近，沟通方便，另一方面华瑾在这里还算知名，合作的消息放出来可以名正言顺的拓展北京市场。”
　　“设计团队就要随之过来…老板，我建议是不是能在北京就地组建一只设计师团队？有风格区分，才更好的与上海设计团队配合互补。”谢一鸣快速的反应，将自己的看法提了出来，他倡导北京工作室走个性化路线，不建议复制上海的现成模式。
　　俞娇这边奋笔疾书记着会议纪要，那边想起了之前许可跟她提起过的事情，原本是指定自己担纲设计的，脸上不禁浮现一丝遗憾惋惜之色。
　　杨毅眼角余光瞥见俞娇的神色，“Joe怎么看？”
　　开小差被抓个现形，俞娇有点赧然“我认为…上海与北京客体差异较大，而且上海工作室现在已经创出了品牌特色，北京这边复制得好是锦上添花，复制得不好不好反而多余，不如另辟蹊径。”
　　“从现在开始，何晓留意设计师招聘信息，相关作品首先拿给俞娇把关，必要的话俞娇去找猎头谈谈。”杨毅果断的做出了决定，“先从上海那边暂时派人过来。”
　　又交代了俞娇注意一些细节部分让她做主，临近中午散了会。
　　会后又把沈哲和谢一鸣单拉出去谈事情。
　　俞娇看了看手机时间，下午还有课，现在赶去时间尚有些捉襟见肘，午饭是更没得吃了，回去收拾了一下，匆匆出门。
　　最近杨毅有一半时间坐镇北京这边，不时回去处理一些公事。他不在北京时，便把车交给俞娇开，还有一台给沈哲两个人跑外用。但是俞娇去培训的时候从不开车，总是坐地铁。三步并作两步从凉爽的地铁站里奔出，随即一阵热气扑面而来，顾不得脊背与额头瞬间喷涌而出的汗意，俞娇继续向学校跑去。
　　总算赶在开课前三分钟进了楼里，一抬眼瞧见西装革履的挺拔身影一晃消失在电梯里，随着俞娇越奔越近，电梯门缓缓合上，在跑到跟前的时候楼层灯显示电梯已经开始向上运行而去。
　　喘着气按下电梯键，俞娇并没生气那人不等他，对着光亮的电梯门整理了一下跑得凌乱的额发，手指抹去耳边和脖子上的汗水。深呼吸踏入降下来的电梯。
　　走到教室门口时里面已经有讲师在做自我介绍，想起今天是经济法的第一堂课，俞娇辞敲敲门，在一声低沉浑厚的请进声中摆出诚恳歉意的表情推门而入。
　　讲台上的教师转过身来注视着她，清朗的眸光闪现一丝讶色。
　　此情此景，俞娇只觉得嘴里发苦，想说的话提到嘴里却吞吐不出，像被一张无形的手锁住了咽喉提到了云端，胳膊腿都若浮在云里飘在空中一般，使不出力气，抬不起迈不动，只能僵直的站在那里。闭紧了双眼，待一片漆黑后再次猛睁开，眼前的一切事物似乎罩上了一层润湿的白雾。心窝里的血液仿佛逆流回返而去，与顺流而来的血液搅和在一起，旋转纠成了一团，滚烫，炙热，疼痛。
　　那个人，那个讲师，英气微微上扬的剑眉不带多余的线条，不大却有些内双的眼，目光如炬，透着清朗坚毅，唇形饱满，形状分明，抿紧了便会露出两侧小小的梨涡。
　　是了，是他，是陆航，看清了他的模样，俞娇眼前的这个形象与往昔梦境中烟云笼罩的身影合二为一。只是四年的时光拂去了青涩的模样，在额角眉间雕刻了成熟，记忆中刺刺短短的小平头留长了，打理的一丝不苟全部向上拢住。
　　是他，又不是他，俞娇望了片刻又迷惑了。盼了那么久，等了那么久，他变了些许模样，注视着俞娇的神情专注，没了当年的宠溺与柔情，抿起的唇边梨涡若隐若现，不见了那时上扬欢快的嘴角。
　　这是陆航，如今我的讲师，今天刚刚认识的陆航。
　　时间的停滞在俞娇看来恍若一世，殊不知只是时钟上分针不曾驻足的一两小格。
　　相熟的同学喊着俞娇“快进来，怎么愣住了？铃声都响了。”回过神来，强做神情自若的走到了座位坐下。
　　陆讲师仿似翻着手中的讲义，眼角余光追随着俞娇的身影，确认她坐定后，收回目光，重新简单的进行自我介绍，然后将授课计划娓娓道来。
作者有话要说：　　正牌男主刚出现…可算上岗了…

☆、返沪风波

　　陆航，31岁，美国常青藤法律博士毕业后回京创业，与好友成立了律师实务所，擅长经济纠纷案子；同时兼职了管理学院法律培训课程，还免费担任法律援助中心的咨询律师。
　　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陆航，思路清晰，逻辑缜密，将一个个典型的经济纠纷案例分析的深入浅出，浅显易懂。一段段的法条随口道来，用他的话解释出来并非印象中的那样晦涩难懂。
　　博学，专精，有为，俞娇的同学们如此评价陆航。
　　不觉间下午课程已经过半，收拾好了心情与状态的俞娇由初初见面的震惊与魂不守舍中冷静了下来，这会抱持着复杂酸楚的心情听着课，那个无数夜里踏梦而来的身影就在眼前，似是而非。
　　俞娇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当初果决的踏破牢笼重新生活的想法，与对着李襄振振有词的许愿，也只如昨天。
　　恍惚间，手机振动起来，放在桌面上嗡嗡作响，引起周遭三两双好奇的视线投射过来。
　　把背着放置的手机转过来，见是杨毅来电，俞娇揣度着杨毅知道自己是有课的，这时候打电话恐是有急事，连忙收拾起教材和手包，拿着手机猫着腰从后门溜了出去。
　　站到了走廊上的俞娇直起身，深喘了一口气，接起了手机“喂，老板？”
　　“我在你培训的校区外面，你和讲师打个招呼，请假吧，我们马上回沪市，那边出了些状况。”杨毅开口直截了当的带入主题，末了沉吟一句“短则三天，多则一周。”俞娇挂断电话竟然觉得松了一口气，心中对杨毅竟怀着前所未有的感激之情，陆航的经济法共六天课程，既然不知如何面对，索性逃避吧，借机理理自己掀起波澜的心绪。
　　出了校区，果见杨毅的座驾停在路边，上车后轿车稳稳的滑入车流中，向沪市疾驶绝尘而去。
　　杨毅边开车边递给俞娇打印的航班信息，去机场的途中简单交代了沪市发生的事情：秋冬发布会后的订单出了问题，生产厂家的质检部门发现下订单的布料和合同签订的样品布料有差异，最初怀疑是本厂的采购环节出了差错，查来查去却查到了俞娇设计图稿上面标注的便与合同不相符。
　　“现在工厂已经停产了，采购的部分布料积压在库房，是一笔不小的损失。假如不能按期交付产品，经销商这边更没法交代，现在源头既然指向了你，你是必然要回去做出合理解释的。”杨毅客观冷静的分析着事态发展的可能后果，并一语道出俞娇所面临的困境。
　　“发布会前夕你的内衣成衣就出了问题，设计稿，合同，订单，一环扣着一环，层层出错。这是多严重的性质。”余光瞥向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俞娇，杨毅的语气和态度都表明了要公事公办。
　　“是我的疏忽，不！是我的错误。当时仅仅只考虑让发布会能够如期举办，事后并没有进行相关追责和后续工作的跟进。”俞娇果断的承认错误并道歉，指天问地的辩解证明不了自身的清白，何况当时自己确实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甚至埋怨老板事后的不作为。“尽管我现在转调北京项目主管，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愿意接受相关的调查并积极帮助公司进行取证，以行动和结果来证明自己。”俞娇的语气果断坚决，言外之意道出自己在即将卸去助理设计师的职责，长驻北京之际，没有理由和动机去触碰公司的利益，间接的提醒杨毅这件事情的蹊跷。
　　“有些事情不必宣之于口，你心里要有清晰的脉络和坚定的立场，去解决问题。”杨毅的话似是而非，却让俞娇吃了一颗定心丸，欣喜老板并没有怀疑自己。
　　谈话间已经到了机场，杨毅挑了处稍偏僻的地方把车停了，和俞娇一同进入航站楼办理登机手续。
　　飞机盘旋下降时已是黄昏过后，夜色深重袭染着天空，俞娇俯视着地面灯光通明的机场，四周散落着点点霓虹，像斑驳的光圈，高架桥上车水马龙，画出一道道光影色带。这一天内，准确的说这一个午后，经历了两件事儿而已，却卸尽她全身的力气。
　　俞娇不去想与陆航的重逢，心里便不再有惴惴不安的难过，只有微凉的指尖，染愁的眉心记录了那瞬间血液倒流的困境。
　　俩人迅速出了机场，坐上出租车向工作室赶去，杨毅从下飞机便一直电话不断，听他在电话里召集了相关人员在会议室做准备。俞娇心知进了工作室便是自己的一场硬仗。
　　自己随身携带的移动硬盘里有出道以来的所有最原始的设计稿，其中大部分还是手绘的扫描文件，俞娇一直矫情的钟意用画笔在纸上描绘涂抹，觉得原始方式的劳作能带来成就感，画出草图后再用软件重画一遍，颇为乐在其中。
　　在会议室的大屏幕投影上展示了自己的手稿，众人间交头接耳，目光闪烁，讨论的热烈又静谧。
　　“俞小姐，事出突然，也许对你产生些计较的言论，请你不要放在心上。”生产商负责人客气道“你的这些设计稿这样看是没有问题，大家有目共睹，但是我们接到的确认稿，还有生产计划，是一致的，采购环节中也与设计部门一再确认过，都是有你们设计师在上面签字同意的。”
　　杨毅插了一句话“相关单据都还有留存吗？”紧接着示意行政主管，“档案向来由你们管理，查看了吗？”
　　“杨总，订单全部流程未完成前，所有手续仍是由各项目设计师自行保管的，不过采购商传真过来的询问函倒是有复印件留存，在这里了。”
　　行政主管递过来几张夹在文件袋里的A4纸，杨毅打开来，签字栏赫然在列的有总设计师龙飞凤舞的花体字大名，下面助理设计师栏处是Joe俞的娟秀笔迹。
　　俞娇霎时无语了，自己几乎看不出来到底是不是仿写的，不过眼尖的抓住了最后面小小的打印日期：2016.5.8。
　　那天自己逛超市偶遇杨毅，还被迫做了顿晚餐给他吃，也正是李襄来沪的前一天，根本没有来工作室报到。俞娇抬起头看向杨毅，两人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目光。
　　“时间也晚了，大家先回去休息，明天我会逐一找相关责任人谈。”杨毅宣布散会。俞娇站在会议室门口的过道上目送离去的人群，没见到昔日的助理cindy，一脸无奈与失望。
　　俞娇是最后离开的人，跟着杨毅的脚步走下办公大厦的台阶，俞娇骤然想起上海公寓的钥匙并没有带在身边，神色萎顿，向彼时打开车门正要上车的杨毅投射无助的目光。
　　“怎么了？”不明所以的杨毅问道，
　　“钥匙没带，你给我拉到就近的酒店吧。”
　　杨毅挠了挠耳垂，不经意的动作间透露了丝丝歉意，“出来的太匆忙…唔…我给你找个地方住吧，女孩子单独住酒店不太安全。”
　　俞娇看着杨毅的罕见神情有些诧异，瞪大了眼睛。
　　“走吧，先去吃饭。”发动了车子，杨毅径直做出了决定。
　　再次下车站定，俞娇又被震惊了，这哪里是饭店，明明是近郊的海鲜农贸市场。
　　转了一圈出来，俩人手里提着一溜的塑料袋，都是杨毅挑选的，再度上了车，向俞娇今晚的住处出发。
　　洗手作羹汤，挽袖剪花枝，这两项爱好俞娇一直沉迷其中。盘算着晚餐的菜码，白日里郁郁寡欢的心情都淡去了。
　　杨毅驱车返回到工作室附近，带着俞娇上了一栋商住两用公寓的电梯。进得房间，是简洁明快的室内设计风格，一室一厅一卫，格局与俞娇租住的公寓颇像，只是平数都大些。
　　杨毅走到厨房放下手中的袋子，简单指引了一下各个房间的位置。
　　“其实这是我的房子，离公司很近，偶尔加班太晚或有应酬不想开车就过来住一晚，希望你不要介意，卧室的柜子里有新的床上用品，洗手间也有新的洗漱套装。”杨毅道出实情。
　　俞娇并不是个矫情的人，既然老板磊落大方，她自也不能居了下风，口头表示了感激之情后，进到厨房里再用行动践行一下。
　　感觉得出来，杨毅是个工作状态与生活追求截然不同的两面派。俞娇边切菜边思考，杨毅极有可能是双子座。炒完一个青菜，正待将汤料下锅的时候，杨毅握着一只雪糕缓缓踱到厨房门口，看见俞娇从自得其乐的闲适神色瞬时变拘谨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
　　“不欢迎我来参观你下厨？”
　　“不是…”
　　“看你刚才做菜时专注愉悦的神情，就觉得佩服。”话锋一转，“知道我为什么单点你去负责北京的工作吗？”
　　这个问题盘桓在俞娇的胸臆中许久，一听老板主动提起，显出好奇的神色。
　　“因为你的自知之明。”一句话道出，更添了俞娇心中疑窦，这还不如不解释嘛。
　　

☆、再相逢

　　饭菜上桌时，杨毅接了个电话，神色凝重，俞娇在一旁余光打量着，噤声不语坐下低头抿饭，吃完饭后杨毅匆匆离开了。
　　俞娇收拾完餐桌厨房已经十点了，强抑着全身的酸软疲劳冲了个澡，出来后倒头就睡。
　　“我是X大来这边支教的，陆航。”洁白整齐的牙齿辉映着黝黑湛亮、饱含笑意的眼神，阳光徐徐包裹住挺拔的身影，光晕从颈围绕到肩，在颀长的双脚边收拢住，有如神袛。俞娇整个人怔愣的看着与她搭话的青年，只一眼便入了心底。
　　转瞬间崩裂的墙壁猛摇着，房檐间梁柱间嗡嗡作响，眩晕感接连袭来。桌上柜上的物品摆件纷纷落地，午后正小憩的俞娇起身跌跌撞撞的往门外飞奔，连串的房屋山墙在眼前坍塌。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了，疾奔而至，有劲的臂膀从她腋下穿过，揽着腰将她架起加速跑了出去。路上的灰尘扑面而来，席卷入口鼻，俞娇却顾不得了，看着那个触手可及的侧颜，连他脸上三划五道挂满灰尘的汗渍都是那么的顺眼可爱。
　　怔忪出神时场景一换，轻抑的愁夹杂在满怀情意的眸中“娇娇，等我回去。”离开川藏山区那天，明媚翠染的山间萦绕着皑皑雪色，拥抱着牵扯着，迎接初绽的晨光，像一对喃喃低语的情人无瑕脸上的红晕。离去前不舍的一再回头，是陆航满眼的忧愁。
　　那最初的一眼笑，最后的满眼愁，纷乱交织着，拢云遮月的模糊身影幻化成那天西装革履站在讲台上侧头看着她的讲师，中间仿佛跨着海隔着山，这海宽了，山阔了，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俞娇睁开发紧的双眼，原来满脸的泪痕已干。梦里全是业，过去造业，如今结果。起身收拾完床铺，面对着洗手间的镜子，俞娇静静回忆着梦里的一切。想明白了：那年陆航一声不响的走了，如今回来了，这一去一返，与她毫无关系。再见面也只是昔日旧人，还能再有什么念念不忘的情分？
　　门铃响起，原来是杨毅来了，拎着生煎和豆浆在餐桌前坐下，一派闲适和从容。
　　“那个人找到了。”蓦地扔出了一颗炸弹。
　　“这么快？”俞娇难以置信。那岂不是很快就要回北京了？
　　“很简单，有人昨晚进你的办公室去翻档案……瓮中捉鳖，一击即中。”杨毅缓缓道出经过，昨天和行政主管那番言语给了幕后黑手暗示，以为真的有证据在俞娇的办公室留存，果然晚上就潜入去翻找了。
　　“是谁？”俞娇心中隐隐约约有个模糊的影子，毕竟能开锁进她办公室的人寥寥可数。
　　“是你那个小助理。”杨毅点头验证了俞娇的疑问。
　　俞娇放下手中的豆浆，叹了口气，单手托腮望着地板出神。情感上自是接受不了这个结果，cindy与她一同搭档有两年半了，当年她从小助理荣升助理设计师时，正逢cindy到工作室来实习。俩人并没有什么年龄和职位上的代沟，一直相处的挺融洽，cindy也对她的工作安排始终没什么怨言。
　　“要怎么处理她？”
　　“还没有决定，毕竟目前首要的是保证设计产品的顺利生产，追责还是次要的。”杨毅喝光豆浆，用纸巾拭了拭嘴角，继续道“你既然回来了，就和他们交接一下北京华瑾实业的项目。”
　　俞娇对杨毅的安排很满意。五天后带着华瑾实业的项目资料和设计草图返回了北京。
　　下了动车，是李襄开车来接她，兜兜转转开了一个多小时后，在一家火锅店前停了下来。
　　“给你接风！”李襄拉着她的手直接带到店里座位上，却见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男人站起了身，笑着和她打招呼“俞娇，好久不见。”是许可！俞娇惊讶的看了李襄一眼“你俩这怎么回事儿呀？”
　　吃完火锅回到公寓，俞娇收拾完行李，洗漱过后，拨通了李襄的电话得到了圆满的解释：简而言之就是一对欢喜冤家没羞没臊的好到一起了。
　　李襄可真行，办什么事儿都是两个字：速度！
　　俞娇心里对她的佩服又上了一层楼。
　　华瑾实业的项目进展的挺顺利，期间俞娇又往返了两次上海，逐一跟进设计稿和样衣的完成，等到与华瑾实业进行第三次的交流会议时，时间已转入七月底。
　　三十五六度的天气，烈日狂热的照射着马路上的建筑物，阳光打在商务大楼的玻璃幕墙上晃的人睁不开眼。俞娇前来大楼入口处迎接华瑾实业的总经理和设计师一行人，看见他们纷纷从车上下来，不得不从门厅里走了出去。
　　许可夹杂在人群中向俞娇眨眼，这段时间李襄和他已经搬到了一起住，还美其名曰：低碳节省。俞娇与他彻底混熟了以后也充分认识到许可那八卦又毒舌的本来面貌，和李襄简直是天造地设的绝配！
　　交流会杨毅亲自上阵，与华瑾实业的总设计师和总经理三个人热切的讨论着样衣的细节问题，俞娇边听边记录，时而给出些中肯的意见。持续了两个小时，会议结束后，管理者们率先步出会议室，俞娇落在后面，许可跟在身后轻扯了一下她的袖子“晚上我和襄襄去接你，有个好玩的趴儿咱们去体验一下。”
　　俞娇对于这种聚会不置可否，想着最近工作紧张之余也该适当放松一下，遂点了头。
　　回到家简单吃了一口饭，挑了适合出门的衣服，俞娇靠在沙发上无聊的刷着手机，等李襄他们来接她。
　　正浏览着最近的娱乐新闻，微信提示一条新消息，点开看是好友申请，头像是一朵盛开的格桑花，昵称：那年的你。
　　俞娇心里微微一动，翻开对方的个人相册，显示不出来，大概设了隐私；个性签名上只有简短的三个字：你好吗？
　　看不出来是谁，也就没同意对方的申请，俞娇退出微信又看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李襄他们就到了。
　　趴体的气氛并不热烈，酒吧的装修格调简洁雅致，三五成群的年轻人聚在一起，举着酒杯高谈阔论，俞娇竖起耳朵细听了一会儿，讲的是什么期货，更像是精英酒会。
　　李襄和许可带着俞娇认识了几个共同的朋友，有文化出版的，也有设计同行。看来这俩人的朋友圈都融合到一起去了，俞娇再一次心里暗赞李襄的办事效率。
　　和许可的设计师朋友交换着明年的流行趋势看法，几个人谈的颇为投缘，互相拿出手机加了微信。俞娇对这次趴体的举办十分满意，对于自己打入北京时尚圈增添了几分信心。
　　喝了几口酒，担心醉意上头，俞娇趁着众人看表演的空隙去洗手间醒酒。
　　用凉水拍了拍额头，靠在洗手台边的墙壁上等待自然风干。
　　一个身影从男厕走了出来，浓密的刘海挡住了额头，微低着头，光线照射不到全脸，双眼遮掩在暗影中，穿了一件铁灰色贴身棉质T恤，米白色的九分休闲裤，衬得身材修长瘦削。这人拧开水龙头，就着哗哗的水柱抹了几把脸，抬起头看向镜子，却在注意到镜中反射出的俞娇时愣了一愣。
　　今晚的俞娇精心打扮过，妆容精致，长发如瀑，一字领的黑白条纹及腰短T恤搭配高腰牛仔丹宁短裤，露出盈盈一握的白皙腰部和弧度完美的长腿，脚踝处一根精致的铂金链子。许是被眼前美女打动到，目光停驻在她身上一动不动。
　　俞娇觉察到这人的视线，抬眼迎上去。
　　“是你啊。”莞尔一笑更添风情，俞娇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啊，陆航。”
　　陆航深深看着轻松愉悦的俞娇，脸上犹自滴着水也不曾拂去。四年前那个秀美清纯的大学女生蜕变成蝶了，那双总似懵懂娇憨的杏眼，如今透着干练，带着隐绰的成熟风情；饱满的菱形檀口，过去总爱委屈的微堵着，现在微微上扬浮出客气疏离的笑颜。
　　无形中的隔阂让陆航心内微微刺痛，当年的俞娇自有一股女儿娇俏的情态，让人怜惜。如今却添了成熟的风韵，更让人为之着迷。
　　半饷无话，陆航看着俞娇歉意又笑，似乎有意离去，忙道“怎么不加我的微信？”
　　“呃？哪个是你？”俞娇拿出手机佯装翻看微信，“没看见有人加我啊。”陆航上前劈手夺过手机。找到那朵格桑花头像的申请信息，点了通过。
　　听到自己手机传来叮咚一声，满意的点点头将手机递还给俞娇。
　　“你这人，还是这么霸道…”俞娇气急败坏的跺脚，话说到一半又自觉失言，“唉，我走了，我朋友该找我了。”不想自己再多呆一刻，急匆匆的扭头便走。
　　走回到座位上，许可和李襄不在，俞娇拿出手机找到陆航的微信，打开朋友圈权限，设成了不让他查看自己的朋友圈。
　　刚退出设置界面，就接到了陆航发来的信息：“不早了，回去吧，有人送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安夜啦，你快乐吗？

☆、人生最大的遗憾

　　俞娇直接发了语音过去：朋友会送我的，多谢陆先生关心了。然后退出了微信登录。
　　自那天在酒吧里遇见了陆航全身而退后，俞娇把自己的小日子经营得红红火火风生水起。培训班的课程顺利结业了，还认识了数位商界精英好友，北京工作室的工作逐渐步入正轨，工作室的人员架构已经初具规模。市场部由谢一鸣挑大梁，沈哲为辅，添了两名市场专员，加上原有的实习助理，每天冲锋陷阵，业绩亮眼。设计师团队仍由上海工作室千里驰援，不过杨毅目光独到的签下了三个极富个性的草根设计师，目前各方面综合考察还是比较满意的。财务部，行政人事部也都配备了相应的人手。
　　原本的三个房间早已经容纳不下现有的团队，俞娇做主干脆将整个楼层都租了下来，规划好各部门的办公室，还配备了会客室、排练厅、大会议室、茶水间等区域。
　　每天进入工作室，俞娇总是各个房间转悠一圈，和每一个人打招呼，间或聊几句当天的工作安排，凡事亲力亲为，抛开设计工作不谈，对日常行政管理工作越来越得心应手。
　　这天何晓敲门而入，首先向她汇报了工作室法务部人员网上简历筛选的成果，约定了下周逐一开始约谈面试，应聘人员的简历打印出了厚厚一叠，其中不乏海外名校镀过金的，把简历摊开放在办公桌面上，俞娇粗略浏览过来，在薪金意向方面有些一筹莫展，“法务部是否可以外包出去呢？聘请专业的律师坐班的成本这样看有些高，能不能稍后你和财务部的成本会计试算一下，怎样比较划算？毕竟我们的项目贵精不贵多。”
　　何晓收起简历，应了下来，又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俞娇。
　　“Joe，这几份简历你看看，都是不错的助理人选。”
　　“我没打算招助理啊？！”俞娇并没要求配备工作助理，自认目前的工作量还可以胜任。
　　“这是老板交代我的。”何晓说话风格一向简洁明了，从不赘诉。
　　只得把几份简历留下，答应何晓慢慢挑选以后通知她复试人选。
　　看着简历表上一张张青春洋溢的面容，精彩纷呈的工作业绩，俞娇怀念起之前的助理cindy。
　　Cindy并不是设计科班出身，大学专业学的是动画制作，仅凭着对服装设计的一腔热血，多年坚持自学最终成功入职上海工作室，只是工作了近三年始终没有得到展示自己的机会。服装设计这一行最不缺少天赋卓越、胸藏梦想却怀才不遇的人，能够一战成名更是屈指可数。当梦想被平淡磨灭，多少会生出不含和怨恨，那个果敢爽朗的cindy便没能战胜自己的心魔，试图挤掉俞娇取而代之，可惜的是打错了如意算盘，俞娇对设计师的职位毫不恋栈，竟然一走了之。
　　离开上海后并没刻意去打探cindy的下场，只是根据几次杨毅与上海法务部同事的通话，判断出大概是已经起诉了，毕竟给公司带来了不小的经济损失。
　　俞娇清楚自己不该心软，如果不是杨毅的信任和阴差阳错的机缘，站在被起诉的人多半就是自己了。想到这里，又翻了翻手中的简历，拿起桌上的电话先打给何晓“有没有管理专业的人选？”接着叮嘱了几句对助理各方面的要求，挂断后又拨给杨毅，想和他沟通一下关于法律事务外包的事情，却一直都是忙音。，只得作罢。
　　午餐时间俞娇并没有休息，逐一核对着本周的工作任务细化分解表，这是她自己在上海工作室的工作任务安排计划表基础上又改良的，将每周全体同事的个人工作计划和委派的工作任务细化分解，每一项都计分，按照完成情况分别由个人，部门领导，和项目主管领导评分，这个表单直接决定了绩效工资的多寡。向杨毅汇报后还得到了肯定赞许的眼神，虽没实质性的表扬，也让俞娇在心里暗自得意了一阵子。
　　良久抬起酸痛的脖子，按亮了手机看看时间，时钟显示近两点了，还有两条微信消息。
　　点进去是陆航发来了两张图片，第一张是动态图片表情，萌萌的小宝贝摇头晃脑，下面注释着：我又可爱的出现了。第二张却是张照片，上面是两个人的背影，一个身材颀长的青年遥望远方，蜿蜒曲折的羊肠小路湿漉泥泞，尽头一位秀美的女子背影似乎缓缓而行。有些眼熟的照片！俞娇将图片放大再放大，仔细端详着，女孩身上背着的超大牛仔背包正是当年远赴川藏时的那一个，这是当年陆航送自己离开的时候！也许是陆航一同支教的同学拍下了这绝无仅有的两人的合影。
　　捧着手机呆了半晌，俞娇几次把那张图片打开又关闭，想保存到手机，又觉得没有必要。踌躇间又接到一条消息：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这句台词，我深有体会。
　　俞娇眼前蒙上了一层润湿的白雾，久别重逢，是自己当初期盼了四年唯一所求。一年年日升了，月落了，春燕来了，秋雁走了，树上的叶子缓缓掉落了，求而不得的心在这种无尽的期待里渐渐冷了。再看这句话，有说不出的委屈和怨怼，颤抖的手指轻敲手机键盘：陆先生，人生最遗憾的事情，莫过于错误的坚持，和轻易的放弃。
　　聊天对话框内显示着正在输入状态，持续了很久，久到俞娇心情低落的退出了微信界面，将手机放回手包。也再没有动静。
　　下楼步出办公大楼，俞娇顶着八月末的午后烈日穿梭在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世间熙熙，皆为利来，众生攘攘，俱是利往。如果人与人相处都是这么的简单直接，各自为己，世间会少去多少甘愿付出、不求回报的失心人。人本质上是利己主义者，可是遇到了感情一头扎进去，又摇身一变成了最伟大的布尔什维克。
　　回到家里开了灯，就着冰箱里的食材下了碗面条。正吃着接到了电话“李襄去你那里了吗？”接通后是焦急的许可询问的声音。
　　“没有啊，出什么事了？”
　　“襄襄…算是离家出走吧。”俞娇听得出语气中的无奈。
　　“打电话不接吗？”
　　“关机了，我问了离的近几个朋友，都没有看到她，你那里有消息赶紧通知我，我在外面找找。”传来一阵喧嚣的声音，应该是许可拐去了一条繁华的街道。
　　“大晚上的她也去不了哪里，要么回去了，要么是去熟人那里住一宿，估计不会单独去住酒店。”俞娇分析着李襄的性格，没说完就听到了敲门声。拿着手机去开门，正是李襄失魂落魄的冲了进来。
　　“在我这呢，你别担心。”匆匆安抚了许可几句，挂了手机去看李襄。
　　脂粉未施的脸上两挂泪痕，看样子是哭了一路到这里的。给李襄倒了杯水，扶她到沙发上坐好。俞娇并没有出声询问，按照李襄的性格，哭够了闹够了，发泄出去也就好了。
　　果然如她所料，自言自语喃喃不清的念叨了一个多小时，等一双明媚的大眼肿成了鱼泡，喝光了两杯白开水，李襄安静下来，看着俞娇。
　　“电话借我！”娇嗔着要去拿俞娇的手机。
　　“不给！先老实交代！”
　　原来是许可带李襄去看电影，进场前遇见了华瑾实业的一位异性同事，扑上来给许可便是一个拥抱，李襄立即掉头就走，电影也不看了，直接回家。许可跟在后面解释了一路，那同事是从模特转行做了市场，认识许可好些年了，约莫平日里和他插科打诨的混熟了，看他带个女孩子出来玩，恶作剧心理导致的，其实人家是有正牌男友的。许可好言好语指天盟誓哄了一路，回到家李襄本来消了些气，但是又下不来台，想着床头吵架床尾和吧，等许可去洗澡的功夫，他的手机又发来视频聊天的申请，李襄耐不住心里的好奇和怀疑，接通了，却还是这个同事，穿着浴袍，头上包着浴巾，出现在屏幕里。这人还真是神速啊，在电影院撩完了，回到家趁热打铁又来了一发，李襄直接摔了手机摔上房门，跑了出来。
　　俞娇心里也为许可叫屈，可是面上不能显出来，李襄轻易不发脾气，但是生气起来不听劝，谁劝跟谁急。听完她的讲述后乖乖的交出手机供她和许可交涉。
　　这脾气来的快，去的也迅速。俩人在电话里也不知怎么聊的，挂断了李襄的脸上就恢复了娇羞的神色，让俞娇啧啧称奇。
　　递还手机的时候，李襄让她看微信，有一条未读消息。
　　是陆航：人生最大的遗憾，莫过于轻易的放弃。尝到了后悔的滋味，能不能给我个机会挽回？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快乐！

☆、杨毅病倒

　　
　　李襄一把抢来俞娇的手机，笑道“瞅你跟丢了魂儿似的，被哪个小男生撩动了心？”看了看屏幕，“这人谁啊？”
　　俞娇瘫倒在沙发上，捂着脸低声道“陆航。”
　　“他回来了？！”李襄不敢置信，这人当初说出国就出国了，音讯全无，怎么现在回国了还有脸往娇娇眼前凑！
　　“别理他，删了删了！”李襄说到做到，就要动手把他拉入黑名单，手机却被猛然坐起的俞娇抢了去。
　　“也不至于删了，不理他就是了，何必在意呢。”两人对视中一时无话。
　　最后李襄叹了口气“反正你记住，不许理他！”又狠狠的撂下句狠话“有机会让我遇见他，必然得当面质问羞辱他一番才能解气！”
　　被置之不理的陆航此后隔天就在微信上冒出来问候一两句：或提醒天气冷暖，或叮嘱交通状况，俞娇从来不去回应，消息收到后直接删除，陆航的举动被李襄知道了却是笑的花枝招展“这套路太小儿科了，当初怎么就把你拿下了？”
　　日子依旧恢复成朝九晚五，三点一线，俞娇的工作能力得到了同事们一致认可。听说连上海工作室中都对她交口称赞，风头一时无两。
　　杨毅还是京沪两地来回奔波，俞娇每次见到他总是风尘苦旅，满面倦色，免不得回回提醒一番要注意身体的话。自来就知道杨毅是个工作狂，只是在上海的时候好像还懂得劳逸结合，偶尔听说还去去健身房，如今忙碌劳累的样子俞娇看在眼里，担忧在心上。
　　法律事务外包的提议经过人事部和财务部的成本试算，觉得非常可行。选择可靠的律师事务所的事情又提上了日程，杨毅因此在北京停留了许久，最初是与工作室人员研究外包方案，因为市场与法务对接较多，更大层面上听取了谢一鸣的意见和建议，最终形成了方案的定稿。接下来又参考了上海工作室数年来的法务运作成本和人员配置，去洽谈合适的律师事务所，毕竟这与单纯的招聘律师和外聘律师不同，虽不是新鲜事物，但对杨毅却是首次尝试，工作起来事无巨细、亲力亲为。俞娇跟着他熬了将近一周，今天是周五，已经晚上八点了，还陪着杨毅研究北京各个知名律所。
　　对着电脑一整天，俞娇的眼睛微微泛红还有些刺痛，无奈靠在椅背上闭目缓解一会儿，杨毅坐直身子，看向她“回去吧，周末补个觉，这几天你真是挺累。”
　　俞娇不自觉的松了口气，随即又担心老板取笑她怕累躲懒，吐了吐舌头“没关系，你说要是有律所主动上门毛遂自荐多好，免去咱们这些麻烦。”
　　杨毅闻之眼前一亮，“有道理！”由选择律师事务所的被动方化身为等待橄榄枝的主动方，这主意再好不过。抄起手机打给行政部的IT专员，由他把消息挂到网上去。
　　心头间大石落了地，杨毅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顿觉困意涌上来，胃里泛起嘶嘶隐痛，揉了揉空荡荡的胸腹，看着俞娇，一脸乞求讨好的表情。
　　“想吃什么？”颇有默契的问道，开始收拾桌面，俞娇心知这是杨毅求自己给他下厨呢，只要在北京，他总要找机会去她家蹭个饭，倒是不挑食，给啥吃啥，吃的还很是满足，每每让俞娇对厨艺的成就感爆棚。
　　一大海碗冰凉凉的荞麦冷面下肚，缓解了胃部的烧灼饥饿感，全身的毛细孔都舒张开来。杨毅懒洋洋的趴在餐桌上喟叹着“俞娇，你的手艺可真是不错。”
　　俞娇原本不建议吃过冰的食物，但是拗不过他的一再要求，无可奈何的催他早点回家去睡觉，杨毅将他们这一层的另一间两室一厅公寓租了下来，他父母家里离得远，偶尔回北京办公太晚了就会过来这边。
　　这一周多跟着杨毅起早贪黑的连轴转，早已是精疲力尽，俞娇洗完澡躺在床上翻个身就睡着了，一夜无梦黑甜。
　　嗡嗡作响的手机振动声摧折入耳，处于沉睡中的俞娇一点点被这持续不断的噪音拉回了神智。双眼勉强睁开一丝缝隙，天色初霁，投进半遮光的窗帘里洒下满室昏黄。拿到枕下的手机先看了眼时间，三点半，杨毅来电，接通后那边没有动静，“难道是无意中压到了？”正意欲挂断听见手机里传来隐约的□□声，俞娇愣了，再要仔细听听，却是杨毅低沉的声音透着无力和隐忍“胃病犯了，你有没有胃药？”
　　“吃什么药啊？快去医院！”俞娇翻身坐起，睡意全无，想来是晚上的一碗冰镇冷面催发了旧疾，竟到了疼痛难忍、无法动弹的地步，那也绝不是几片能解决的，还是去医院检查保险。三下五除二穿上衣服，顾不得洗漱了就去敲杨毅的房门，又去砸开了谢一鸣和沈哲的门，三个人连拍带喊的让杨毅开门。好一阵子，门才被打开，杨毅穿着一身睡衣捂着胃部半蹲在地上，额头脖子上满布汗水，眼眶下方一片黑青，应该是折腾了一晚上，两位男士上前搀起杨毅就匆匆往出走，俞娇在后面忙叫等等自己，自己进了杨毅的屋子，四处看了看，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和沙发上散落的衬衫长裤，装在了自己的背包里，又翻了翻茶几上杨毅的公文包，看见钱夹、钥匙也一同装进了包里，这才锁上门三步并作两步的追上众人向医院出发。
　　到了最近的医院急诊室，结合杨毅断断续续似有若无的讲述和俞娇的努力回忆，大夫初步判断是胃痉挛，验了个血，推了镇痛药缓解疼痛后，要求住院做进一步的检查。
　　在住院问题上，杨毅倔强的像个孩子，强硬的拒绝大夫住院的建议，稍稍缓解疼痛后就不再用人扶着，试图离开医院。冷眼看着杨毅泛白的脸色，强自支撑着微微发抖的身躯，谢一鸣和沈哲拦在面前对他善意的规劝，俞娇发现新大陆一样对杨毅又有了新鲜的认识。
　　“你该不会是晕针吧？”俞娇收到杨毅勉强的白眼。
　　“那你怕什么住院？”激将法并不是对所有人适用，俞娇也只是简单试探一下，果然触底反弹了。
　　“怕什么怕，没有大毛病住什么院？”
　　上套了，俞娇暗笑，病时的杨毅逻辑反应能力有所降低，竟然没有识破俞娇的套路。
　　又怼了两句回给杨毅，笑话他胆子小不敢打针吃药，这人果真一气之下又掉头一马当先向住院部走去。
　　等医生安排完病房，开了电子胃镜的单子，一行人分头行动，沈哲去采买住院必需品，谢一鸣跑上跑下的办理住院手续、交押金，俞娇陪着杨毅在检验科门口排队。坐在长椅上看着医院里大排长龙的病人和家属，形形□□的表情透露出各自的心事，CT室的大门打开，几名家属抬出一名昏迷的老人放在移动床上，年轻的大夫从另一侧门内走出喊住了意欲离开的众人，“显示大面积脑梗，更详细具体的报告可能要稍晚些才能出来，你们回去先这样对主治医生说。尽早安排给药和治疗吧。”摇了摇头走回了小房间，下一名病人随即进了CT检查室。目送那位老人的家属带着凝重和悲伤的表情推着移动床离开，俞娇想起了自己家乡的父母，春节后再没回过家了，甚至到了北京忙起来以后联络的都不如之前频繁。一阵悲伤弥漫心头，喉间微哽，这会儿打电话回家怕被俞妈妈听出来，只能徒惹他们担心。只得拿出手机拍了CT室上硕大的标牌，发了条朋友圈：想家了。
　　收好手机，扭头看向墙上排号的显示屏，已经排到了杨毅，站起身将他送到门口，就靠在门外的墙上发呆等待。
　　过了一个多小时，期间俞娇换了无数个站姿，溜达了一小会儿，还去了洗手间，杨毅总算出来了，一张俊脸原本是苍白泛青，这会儿又从里到外透着红晕，俞娇看傻了眼，做胃镜而已，怎么好像被调戏了？
　　“我被胃镜调戏了，这是一项极其不尊重人，不符合人体生理结构的检查！”杨毅似乎有些歇斯底里，原来是俞娇不觉间把心里话喃喃道了出来。
　　“做胃镜很难受吗？”不解的问道。
　　杨毅的脸由红又转黑，“我不和无知者交谈！”转身离开打算回病房等结果。
　　追赶在杨毅身后，俞娇拿出手机打开了搜索网站，查了查胃镜的检查方式，原来如此，怪不得杨毅会这么窝火，向胃里下根管子，上面还带个摄像头，想想都觉得令人作呕。杨毅在里面待了一个多小时，那画面更是不忍卒睹，俞娇不敢细想那个画面。
　　待一切都安顿下来，已经是午间了，俞娇问过杨毅是不是通知他父母过来，却被拒绝了，暂时安排了沈哲和谢一鸣上下午轮班在医院陪同，她打算回家给大病号做点营养餐。
　　到了一楼，俞娇步出电梯行几步，就被一个疾奔而至的身躯抱了个满怀。
　　“你果然在这家医院，出了什么事儿？生病了？病得重不重？”气喘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几个问句上气不接下气的问出来，俞娇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抬头对上那人的眼睛，俞娇仿佛浸入充满爱怜与关切的深潭中，这个人，是陆航。
　　

☆、杨毅生病了(2)

　　俞娇双手推挡着，从陆航的怀里退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感谢，“并不是我，是我老板生病了。”说完继续往出走，走了几步被陆航一把拉住。
　　“让我送你吧。”看着他恳切的眼神，原本想一走了之的俞娇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陆航的车大概新买不久，部分内饰的塑料膜还没有撕下去，车内也透着一股味道，俞娇关上门后把车窗降下去，午间的热气蒸腾着充斥进来。侧过头示意陆航把空调关掉，俞娇靠在靠背上闭眼假寐，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再一睁眼看看表，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车子已经熄火，陆航扶着方向盘歪头正看着她，忽略他眼中跳动的幽幽火苗，俞娇搓了搓脸，坐直身子，“到了？”
　　“你再仔细看看。”陆航觉得无奈又好笑。
　　“呃？怎么还在医院停车场？”俞娇看看四周，懵住了。
　　“我不知道你住在哪…虽然我很愿意把你带回我家。”
　　俞娇略感抱歉的吐了吐舌头，道出了地址。
　　周六的午间交通状况还算好，但由于俞娇的乌龙一觉，车辆行驶到了公寓楼下的时候也已经两点多了。途中谢一鸣打来过电话，三个人一直在医院翘首以盼着俞娇的午饭，耐不住饥饿询问了一下进度，俞娇只好善意的隐瞒了真实原因，只说是堵车还没到家，让他们叫外卖吃。
　　下车后走到驾驶位，对着降下车窗的陆航道谢。
　　“就这样？我因为担心你，一大早就从家里跑出来，找了好几家医院，早饭没吃；午饭嘛…”眼儿深深看着俞娇，陆航眼中透出戏谑和宠溺。
　　“好好好，我请你吃面！”不待他把话说完，俞娇点点头，理解了陆航的意思。毕竟耽误了他大半天的时间，今日事今日毕吧，答谢过后也让他再无借口要挟。
　　示意他下车步行，俩人并肩向前方巷子口走去。
　　兰州拉面馆满屋子散发着浓郁的汤汁香气，俞娇叫过两次这家的外卖，却是头一回来店里吃饭。这个时间的客人已经逐渐散去，两人挑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叫了两份大碗牛肉面，又点了两份小菜。
　　俞娇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目光追随着过路的行人，打量他们的衣着、表情，打量一切外面的事物，就是不想直面陆航。
　　陆航低头用餐纸仔细擦拭着桌面和碗筷，余光盯着俞娇，见她并没有想要聊天的意思，也不觉得尴尬，依然神情自得。
　　稍倾服务员只端来了一碗面条，原来店里高峰期刚过，食材所剩无几，另一碗还要再等一会儿，两人不约而同伸出手将面碗向对方推去，察觉到这一举动，不由得相视而笑，打破了无语的局面。
　　“毕业后一直在北京？”最终谁也没再动那碗面，默契的等待着所有的食物到齐。
　　“并不是，被上海的公司派过来不久。”
　　“那北京的生活节奏适应的如何？”
　　“很好啊。”
　　“很好。”
　　简短的两句话后面就上来了，两人安静吃面。
　　吃完饭俞娇买了单，领先走了出去，陆航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目光里满是执着与坚定。
　　到了公寓楼下，两人停驻在陆航车前。
　　“那就先这样，你回去吧。”陆航微微一笑抿起两个梨涡，伴着目光中的柔和，俞娇低下头敛神转身而去，未待走进转门，陆航开口喊她。
　　“娇娇！”措不及防被叫住，俞娇反射性回看着声音方向。
　　“嗯，再见。”欣赏着面前佳人的霞光绯面，半垂的眼眸里说不尽的娇羞，陆航满意的点了点头，驾车离去。
　　竟然被他套路了！狠狠的俞娇把脾气发泄在电梯键上使劲按着，进了房间咣当一声甩上房门。
　　午饭直接变成了晚饭，俞娇正在厨房里清洗要用到的食材，门铃声响起，原来是何晓和王小娇听说杨毅住院了，过来打听情况，三人商量好晚上一块儿去医院探病的事情，干脆也留下在厨房里帮俞娇打起了下手，合计在这边吃完晚饭后再过去。
　　下午杨毅又做了几项必要的、常规的检查，结果显示胃溃疡a2期，这种病不仅要按医嘱服药，更需要长期的饮食健康规律，俞娇拿着报告单念给杨毅听，念完后又重复了一遍医生的嘱咐，打个几天药就可以出院了，出院后要继续坚持药物治疗。
　　“到底是几天？”杨毅百折不挠的惦记着早日出院，并没将这点病情放在心上。
　　“针都打完就可以出院。”俞娇恶意的吓唬他，她目前极度怀疑杨毅晕针，他现在侧躺在病床上，将输液的手臂以一个别扭怪异的姿势搁在身后，一向平静无波的面容上是苍白和局促。
　　“……唔…”杨毅意味不明的应了一声，侧靠在枕头上睡觉，留了谢一鸣在这里陪床，将其他人赶了回去。
　　俞娇自此以后又添了新的任务，每天三顿的给杨毅做病号饭，有时自己亲自送去，有时候是谢一鸣或沈哲其中一人过来取，而且往往一做就是三人份，这三人经过这段日子在医院里彻夜相守，耳鬓厮磨，倒是混出了几分革命感情，并且好好捋顺了工作室的市场营销模式。
　　陆航自从那天吃了俞娇的一顿面条后，再没出现，连微信上也不见了嘘寒问暖的消息，李襄频频向俞娇打探，得知后也直说这人是不是知难而退了？俞娇听了又觉得心里犯堵，这人行事真是经不住推敲，前几天信誓旦旦的承诺如今又食言了，果真不是个可靠的人。
　　转眼间杨毅就出了院，听从了大家的建议，最近这段时间长留在北京，好好养养病休整休整，最初是住在父母家中，不久又回了几个同事一起住的那间公寓，上班不用绕城奔波。俞娇毫无疑问的担负起每天做营养餐的重任，倒是没什么怨言，反正自己做一人份也是吃，两人份也是吃，添双筷子的事儿。
　　自从把律师事务所外包方案挂到网上寻找意向合作方之后，陆陆续续的收到了几家律所的回复函，杨毅带着上海法务部过来帮忙同事一一考察律所的综合实力，经过一轮的比较下来，最终商定了两家律所，打算做进一步的商谈。
　　一家律所是业内的老口碑，人员多，各类官司皆有涉猎，老板已经渐进退休了。目前只以小打小闹为主，稳中求胜；另一家是后起之秀，专攻金融经济纠纷案子，并且切切实实地打赢打响了几场硬仗，很有潜力。
　　和华瑾实业的合作项目已经定稿了，最近俞娇陪着上海来的设计师成天左一趟右一趟的跑工厂，分身乏术；况且觉得律所这事儿既是杨毅亲自主持，并不会出纰漏，也并无过多干涉。到了与两家律所负责人开讨论会的时候才抽出空来参加。
　　讨论会分上下午，是由两家公司的主要负责人介绍自家律所的基本情况和对合作方案的初步意见和建议。上午是业内口碑，深远律师事务所的相关负责人来做报告。
　　听完了这家律师事务所阐述的内容，俞娇又翻了翻他家当初传过来的资料，诧异的侧头看着杨毅，杨毅对她做出稍安勿躁的表情，示意她有事情待会儿散会后再说。
　　出了会议室三步并作两步的跟上杨毅进到他的办公室，俞娇将资料向他桌上一放：“这个申请资料和今天所介绍的情况不符啊？怎么回事啊？原本的报告人也换了。”
　　杨毅干脆的将资料向垃圾桶里一推，“开会之前接到了原来报告人的电话，搞内讧，这样的老资历老口碑，内部的水都太深。”
　　俞娇无语抓狂的看着杨毅，那岂不是就只剩一家律所了？
　　“平常心看待吧，下午这家律所，虽是业界新秀，但是颇有潜力，实在不行，我们再从长计较。”杨毅反过来安慰她道。
　　“也只能这样了。”
　　午休过后，还没到上班时间，俞娇拿着相关资料又去找到了杨毅，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听老板安排华瑾实业的细节问题，几句话简短交代完，等着律所约定的负责人前来。
　　快速浏览了这家京航律师事务所的基本资料和近来的成功案例，俞娇将对方的大致情况掌握于心，顺手翻到了后面律师资历的那一页，大吃一惊，骤然站起，膝盖顶翻了面前小茶几上的咖啡杯，咖啡渍泼到了A4纸上，将个人简历那栏糊了一片，只隐约看得出，陆航，两个字。
　　

☆、合作

　　模糊记得参加培训的时候陆航曾提起过，自己和好友创立了律师事务所，未曾想世界这么小，转圜间竟能巧遇至此。俞娇定了定神，抽出纸巾擦拭着文件上的咖啡渍，借此掩饰自己颤抖的手和激动的内心。杨毅坐在不远处，带着淡淡的神情盯着她，眼里却是探究和好奇。
　　打理完桌面和手中的文件，前台来电，京航律所的负责人已经到了会议室。
　　这场报告做的无可挑剔，即使俞娇百般不愿和陆航扯上一丝半点瓜葛，也不得不承认，杨毅很有可能会和对方合作。陆航的律所虽处于起步阶段，但是几位合伙人用亮眼的学历和踏实的业绩说话，以金融经济类案件为主，兼顾商业合作项目的法律顾问，尤其陆航，既是律师，又是经济法讲师，还做慈善。这样的人才，却不骄不躁，不卑不亢，扎实稳妥。侧头看着杨毅眼中的肯定与欣赏，心知大势已去，这合作案应是十拿九稳了。
　　果然第二天杨毅再度致电陆航，邀请他到工作室来详谈细节问题。
　　这次谈话在杨毅的办公室里，俞娇陪同在侧，陆航自进门与她打招呼寒暄过后，并没有其他出格或者暧昧的言谈举动，尽职尽责的回答杨毅的提问，给出中肯的建议，两人一时间相谈甚欢。
　　俞娇看着侃侃而谈，散发果敢精干气场的陆航，心头微微发烫，当初那个阳光俊朗的青年人成熟了以后依然是这么有魅力。用李襄的话说，自己当初何德何能把他拿下？也许即使没有当年他的一走了之，今日也依然落得自己孑然一身的下场，这样的人，这么优秀的人，很可能，掌控不住。
　　未曾接触过社会的青年男女往往敢作敢为，都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猛劲头，仿佛一身的过剩荷尔蒙无处散发，总是要做点什么证明自己。待到了为现实奔波为生活挣命的节骨眼儿上，谁还逞那旧有的一时之气？只恨生活磨灭了激情。俞娇当年便是这种人，眼中既映进了那个人的身影，存在的差距，固有的隔阂，竟一概看不见了，只是因为喜欢而喜欢。
　　假如再有一个四年给我，我不会和陆航在一起，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因为了解自己。俞娇心中如是想着。
　　谈话暂时告一段落，杨毅端起桌上的咖啡小啜，陆航修改着笔记本里关于合作方案的条款，俞娇就这么干坐着，盯着陆航的脸发呆。
　　陆航微微侧头，余光扫过俞娇泛红的耳根，察觉她的视线，微微抿唇一笑，只是眼光却似在专注的看着笔记本电脑。俞娇被这光芒闪耀得更加迷了眼，绯色从耳际蔓延至整张脸，低下头，脸都要埋进手里的笔记本上。
　　“陆先生魅力我自叹弗如啊，看我的项目主管都被你招了魂儿去。”杨毅见状指着二人调侃道。
　　“哦？俞小姐，是这样吗？你的上司似乎在吃醋？”陆航避过和杨毅的正面交锋，半真半假的向俞娇发问，暗地提醒她要公私分明。这两个人竟然纷纷拿她来取笑，俞娇瞬间从娇羞中冷静下来，呵呵笑着。
　　“两位帅哥可把我难住了，论姿色你们可是不分伯仲，只怕一走出这办公室的门，全公司女同事都像我这样呢！”一个玩笑推挡回去，合理的解释了自己脸红的原因，还顺便调戏了俩人。
　　借着拢头发，用手背贴了一下仍泛着热烫的脸颊，俞娇找了借口离开了，心知不能再待下去。
　　到洗手间用冷水洗了几把脸，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工作，之前工作效率始终不如往日，还偶尔走神。
　　杨毅和陆航从办公室里并肩走出的时候果不其然引起所有人的注目，叫上俞娇一道将陆航送到了一楼大厅。回返的时候进到电梯里，杨毅面对着缓缓合上的电梯门，问着身后的俞娇“是旧识？”
　　“是的。”揣测老板是想打探两人之间的事情，俞娇不想过多的解释，只简洁的回答。
　　“哦，那就有趣了。”眼带笑意回头看了俞娇一眼，显然看出来俞娇有顾虑，甚至也许已经猜到了，却并不点破。
　　“生活总是要洒点狗血，才会让你体验到它的真实。”电梯到了地方，杨毅走出去的时候对俞娇扔下来一句话，令人深思。
　　杨毅的洞察力精准，令俞娇始料未及，法务外包的事情后续交给了市场部来谈，而京航律所那边也派出了指定人员来对接这件事，俞娇乐得轻松自在。
　　紧接着上海和北京两地工作室开始分别筹备秋冬作品发布会，杨毅又开始两头奔波，更多的时候在北京，牵扯到开张以来的第一把火，格外重视。俞娇几乎每天都吃住在工作室里，跟着几个新人设计师讨论设计细节熬制图打版，又跟着行政部门去谈发布会场地，每天还要跟市场部同事碰头跟进几个私定高定项目的合作进度。北京工作室的作品风格旨在个性天然，这个度并不好拿捏，杨毅对几个设计师的作品都有或多或少的不满意之处，几度亲自出手修改填补细节处，力求尽善尽美。
　　不觉间俞娇又连续上了二十天班，没有休息，现在的她对工作量和节奏已经习以为常，游刃有余。这期间曾经因为项目合同的事情咨询过两次京航律所的律师，间接听说陆航最近接了个难度复杂度颇高的案子，同事们都为他捏了一把汗，俞娇却知他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定是成足在胸。
　　刚刚结束了与财务部就秋冬发布会财务预算的讨论，俞娇回到办公室，泡了一杯咖啡，瘫坐到沙发上，一股疲劳酸楚的感觉充溢全身，困意也汹涌来袭，踢掉了高跟鞋，干脆窝到沙发上小憩一会儿。
　　仿佛沉睡了一个世纪之久，睁眼看了看手机，才睡了四十分钟，俞娇坐起身，看见身上滑落的薄毯，先捋了捋头发，听见办公桌方向传来纸张沙沙的声响，抬头看去。
　　并不是意料中的杨毅，那个男人认真端详着桌上文件袋里的设计稿，硬朗流畅的侧脸线条无处不透着坚毅，工作时便全部拢上去的头发，看着清爽干练。
　　陆航怎么来了？还出现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俞娇又下意识的用手指梳了梳头发，穿上鞋，走到陆航面前。
　　“什么时候来的？有什么事儿？”
　　陆航仰头注视着居高临下的俞娇，脸上还带着睡觉压出来的红痕，许是刚睡醒的缘故，眼神中透着无辜和慵懒，神情是放松自在的，没有前几次隐约的戒备，这让他想起了四年前的俞娇，也是这般的温婉可人。
　　“该吃饭了，饿了没有？”
　　“我以为你是来谈公事的。”
　　“我是呀，只不过由于某些原因推迟了一点，现在饿了。”陆航扬了扬手机里，话里意有所指。
　　俞娇无奈，只好再次带着他去外面吃饭。
　　吃的是西式简餐，点完菜未及多聊就端了上来，这让俞娇异常满意，这样和陆航面对面的坐着，根本躲不开那一双深潭似的眸子，压力倍增。
　　“我记得你喜欢下厨？”
　　“是啊。”
　　“那你素菜做的如何？”
　　“还不错吧…”
　　“曾经吃过你做的红烧肉，回味至今，只是这么多年的日夜颠倒，三餐不定，肠胃早已容不得太多荤腥，我平常基本吃素。”
　　那这两次的共餐就是迁就自己了？俞娇突然意识到陆航这么说的本意，是暗示自己以后会经常为他下厨。
　　这个男人不出现则已，每次出现都好像在对她宣告主权，可是又没有实质性的追求举动，这是什么意思？吊她的胃口？这个想法让俞娇如鲠在喉，这人难测的心思和莫名的举动让她连拒绝的话都无从开口。
　　

☆、陆航上门

　　吃完饭，陆航跟着俞娇又回了她的办公室，径直落座在俞娇的老板椅上，按下电脑开机键，示意她解开密码，俞娇不解，却依言照做，入眼是标准的系统自带壁纸，桌面上几个文件夹分门别类的装着不同类型的应用和资料，简洁明了。陆航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只U盘，插上以后拷贝到桌面一个文件夹。转过身看着俞娇道“这是空白的合同范本，针对你们目前的市场业务情况，合同可以直接修改拿来用，还有一些日常管理有可能用到的合同，也有范本。”绽开一抹自信的笑，“当然，有重要的项目，我，会亲自跟进谈判。”
　　看着耳根微红的俞娇，陆航满意的点点头“今天多谢你的午餐招待，我走了。”
　　就这样？送几份本可以用邮箱就发送过来的电子文档？俞娇看着他干脆利落起身，边走边背着她挥了挥手，消失在门外。
　　俞娇靠在办公桌上思忖着陆航的动机，手机里又嗖嗖进来了两条微信消息。点开是陆航的语音“一直想告诉你，工作中的你很美。”
　　第二条“睡觉时也很可爱。”
　　俞娇拿着手机，停顿了半晌，又点开语音消息听了一遍，低沉含笑的嗓音缓缓道来，让她心如鼓动，面如桃花，心里暗叹，还是逃不过，抗拒不了。
　　晚间俞娇和李襄许可三人相约吃火锅，到了餐厅里点了菜还没上全，杨毅给俞娇打来电话，开门见山的问她在没在家，要过来吃饭，在李襄的一再撺掇下，干脆也让杨毅赶到了火锅店。
　　这是李襄第二次见到杨毅，两个人竟然像多年老友般的聊天谈笑，许可在旁边沉默，只一心给李襄夹菜，间而和俞娇聊两句秋冬发布会的筹备。渐渐的李襄察觉到许可的反常，略想一想便知道了原委，心里感到好笑，用胳膊肘怼了怼他，“怎么了？”许可笑着拂开她顺便揩油的手然后握住，“襄襄，出来的时候家里防盗门似乎没关严。”
　　“啊？”李襄大惊，“你怎么不早说，那赶紧回去啊！”站起身抓起背包，推着许可就往出走。走了两步想起座位上还有两个人在，回身对着俞娇猛挥手“娇娇，我们一会儿就回来，你们俩慢慢吃啊，等我们！”
　　俩人看着摆的慢慢的餐桌，不约而同相视一笑，杨毅伸长筷子去夹鸳鸯锅辣锅里的百叶，却被俞娇同时伸出筷子隔挡开，“辣的、不好消化的不要吃。”
　　又改向清汤锅里的娃娃菜，这次俞娇才满意的点点头，杨毅把口中的食物吞咽下肚，开口笑道“你真的很细心，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我挖到宝了。”
　　“什么宝啊？我就是个草根儿！”
　　“俞娇，你这个人最初给我的印象淡而无味，无趣得很，因此我有很长一段时间对你没有太大的印象。”
　　“没有太大的印象，那是什么印象啊？”俞娇撩了撩滑落到耳边的长发，低头边吃边问，并没因杨毅的话而感到不舒服。
　　“不犯错，不挑事儿，温温吞吞，总的来说是个不错的执行员工。”
　　“不错的执行员工…意思就是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听指挥的员工？”
　　“说的对，还没有任何情绪没有反馈意见的机械式员工。”杨毅笑了笑，这一番话说的很实在，让俞娇听起来颇为新鲜，毕竟过去的四年自己有多混自己最清楚，难得老板没放弃她。
　　“然后呢？”那以后必然是因为什么改变了对俞娇的印象，不然哪里会有今天这般面对面的平等交流？
　　“然后就是我有一双慧眼，发现你身上潜藏的小宇宙。”
　　俞娇摇了摇头，这杨毅耍起贫来她可是招架不住，只有李襄那种嘴皮子溜反应机灵的才能跟他一唱一和。
　　“呵呵，就是通过上次你那件事儿，发现你很有自知之明，慢慢的又觉得你也可以面面俱到，处事圆滑，这就像去买刮刮卡，划开来是一个又一个惊喜。”
　　“俞娇，你就像白开水，自然，纯粹，营养，需要细品慢啜，最能沁人心脾。”
　　杨毅话风一转突然变得感性，令俞娇有些意外，他虽然工作外的时间里平易近人，不端架子，却极少这么有深度的夸奖人。
　　“老板，难得你这么高端的称赞我，先干为敬！”俞娇心里的高兴，全浮在一张娇俏如花的脸上，笑的十分耀眼。
　　杨毅看着这样的俞娇，眼神里蕴含的笑意跟着加深，深深的又看了她一眼，端起杯子回应了俞娇的敬酒，一口喝光。
　　从杨毅生病住院后，两个人间的距离因着俞娇对他的照顾而拉近了，上下级间的隔阂也逐渐变淡消散，如今对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天，说到同感处相视而笑，这种平和安然的气氛，令双方都倍感舒适自得。
　　这可能是蓝颜知己的意思吧？之前闲暇时俞娇曾和李襄认真的探讨过相关男闺蜜的话题，李襄一再坚持声称，这个世界上便没有纯洁的男女关系，所有的男闺蜜和蓝颜知己都着打着友情的幌子，行爱情之实。
　　俞娇并没有过这种类似的体验，在她看来，她和杨毅之间的差距太大，有很多不可逾越的鸿沟，而且她对杨毅的深沉心思一向讳莫如深，但是这种友好的相处模式却是真实存在的，没有那种恋爱孕育期的暧昧。
　　我
　　所能做的，便是把握好自己，不给其他人造成错误的感觉，俞娇抱着如此想法。
　　酒足饭饱，李襄和许可还不见踪影，拿出手机正要打电话询问，俞娇看见微信里好几条消息，点进去最上面置顶的是李襄的风韵自拍头像：我们不回去了哦，哪能互相当灯泡呢，你努力哈∩_∩！
　　哭笑不得的俞娇看着屏幕上最后的动态表情，一个胖嘟嘟的小人儿穿着红裤头向她摆手再见。
　　退出聊天框，扫了一眼，还有陆航发来的消息，红色小1后面带领着问题：你在家吗？
　　收起手机，叫来服务生要求买单，杨毅淡淡注视她的行为，并没言语，应该是猜到了李襄二人不回来了，等服务生再度回来告知账单金额的时候却递上了□□。
　　两个人都没开车，在这初秋的夜晚一同漫步在街头，清爽微凉的风扑在脸颊上，全身舒畅，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儿。
　　喝酒的人都喜欢回忆，其实是借着酒意发泄平常不敢诉说的衷情，或者怨怼。俞娇微微落在杨毅侧后方，微仰头看他挺拔的身影稳健的步伐，地上落下一串长长瘦瘦的影子。而自己的步伐略显凌乱，微晃着能勉强跟上杨毅大长腿的步伐。
　　火锅店离他们住的公寓并不远，隔着三条街，拐一下，大概20分钟就会到，即使杨毅尽量放缓自己的步伐。也已经看见了公寓楼的轮廓。
　　公寓楼下一台低调的黑色车里，陆航缓缓坐直身子，深不可测的眼神跟随着一路有说有笑走过来的两个人，开门下车，来到俞娇面前。
　　杨毅打住未说完的话，调侃的看着俞娇道“你的熟人儿来了，我是不是需要回避一下啊？”
　　陆航正有此意，“打扰杨总和她谈工作了，我想和俞娇说几句话。”
　　“哪有那么些公事可谈？我和她无话不说，谈人生谈理想。”杨毅一本正经道，看着陆航的眼神里充满探究。
　　陆航不再搭茬，看俞娇始终没言语，遂拉过她的手腕，牵着她向车里走去。
　　俞娇反应过来，想抽出被他紧握的手腕，又想着大厅广众拉拉扯扯的不太好，回头看着杨毅示意他先上去。
　　被塞进车里副驾驶座位后，陆航回到了驾驶座上，一只手撑在方向盘上，侧坐着看向俞娇“我决定了，我不能再让你消失在我的生命里了。”
　　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过去的四年，我在美国，没日没夜的做课题，研究案例，背法条，打工赚钱。无数个清晨，天刚蒙蒙亮，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在去上早班的路上，都几乎支撑不住，我每一天都是玩命的学习，玩命的工作。知道是什么支撑着我的信念，我的意志吗？”
　　深邃的眼神看向呆愣住的俞娇，温柔的嗓音缓缓道出“是你，我在川藏那两年艰苦枯燥的支教生活中遇到的一个女孩儿，看着温和淡然的外表下，包藏着一颗火热充满激情的心。”摸了摸俞娇的发顶，对她不解的神色笑了笑“其实是我太没自信了吧，明明被你喜欢着却担心激情过后，我又出了国，你熬不住四年的分离、四年的苦，与其最后龃龉收场倒不如在最美好的时光结束。”
　　“所以你就出了国一走了之，毫无音讯？”听到这里俞娇心中溢满了愤慨，忍不住开口。
　　

☆、共识

　　
　　“离开是我太过武断的决定，我只希望，你能够给我次机会，我用今后的行动来弥补。”陆航诚恳的道歉和请求让俞娇别过眼去，只怕下一秒就要被打动答应了。
　　“我……”思考了半天，俞娇打算开口拒绝，刚蹦出一个字就被陆航用手捂住了嘴。
　　“别急着答应，即使是拒绝，也请你考虑三天，再告诉我，好吗？”
　　放下手，转而摸了摸俞娇的发顶“那样的话，起码我会觉得，你对我还是有感情的。”
　　默然点了点头，俞娇打开车门，站定在柏油路上，吸着外面的空气，脑袋阵阵发胀，车里陆航还在看着她，眼波里仿佛千言万语，克制住不去回应他的注视，俞娇挥了挥手，道了再见，进了公寓楼。
　　电梯前却是杨毅在等待着，看她来了，和她一同进了电梯按下楼层。
　　“看来你俩还真是缘分不浅啊，从上海到北京，也能重逢，我还真是…”后半句话咽在了嘴里，俞娇好奇地想询问，叮的一声电梯提示响起，杨毅一马当先走了出去，也没打声招呼，径直回了房间。
　　俞娇一头雾水，今晚这一个两个反常的行径让她应接不暇。
　　回到房间里，全身瘫软的躺到了床上，俞娇还在思考今天陆航跟他说的那番话，也解释了，也道歉了，也表达了诚意，但是她觉得不够，今时不同往日，之前在上海浑浑噩噩的俞娇定会被这番情话打动，而今的俞娇蜕变成了一位雷厉风行的职场女强人，只觉得不实在。语言是一种艺术品，甚至是商品，可华丽可朴实，可简略可详尽，端看表达的人想让对方体会到什么情感。
　　将陆航那一番话简单概论：想求原谅想复合。
　　抄起手机打给李襄，火速被接起“娇娇，约会进行的怎么样啦？”
　　“你又不是乔太守，乱点什么鸳鸯谱？”
　　“哪就是乱点了？我这是为你铺路！”李襄语重心长道。
　　“我找你是有别的事儿。”俞娇简单的把陆航来找她的事情简单描述了一遍，本来是想听听她的意见，可李襄八卦的非让把陆航的原话背出来，说只有字里行间才能看出一个男人的态度。
　　无奈的俞娇机械式的复述陆航的话，尴尬的脸上火辣辣的烫。
　　“还挺能煽情的嘛！我虽没见过这个人，但是从你之前对他的形容结合他的职业，基本上能判断出来这是个外表圣洁，内心闷骚的男人。”
　　“这种男人就要吊他的胃口，让他每天眼馋着，但求而不得，才最能把握得住。”
　　“我不想吊他什么胃口，要说不甘心，我是有点，但是接受他，又觉得自己过去白白委屈了那些年。”俞娇试图剖析自己的内心。
　　“这个人，条件真的好，换做是谁都会这样想。不过…你和你们杨大老板真没戏？”李襄又开始打探今晚两人的相处情况。
　　“反正我是不来电。”
　　“唉，我保留意见我觉得杨毅很好。陆航…哪天让我见见？”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把俞娇难住了，李襄毕竟见过杨毅两次，对陆航却是素未谋面，谈何给出深刻的意见？
　　又请教了一些李襄的经验之谈，带有微薄醉意的俞娇打了一个大呵欠，被赶去睡觉。
　　第二天俞娇精神抖擞，斗志满满的进了工作室，上午是样衣室送来设计样衣需要检查；下午进行模特的选拔，秋冬作品的筹备统筹会议只能放在一大早。看着坐在椅子上打着呵欠的沈哲和带着浓重黑眼圈的谢一鸣，俞娇歉意的笑笑，想必昨晚又应酬到夜深，这个时间确实早了，转头却看见何晓紧纠的眉头，有些新奇，冰山美女也有烦心事儿？
　　大概是多年的心结解开了，纠结想开了，这天起的俞娇仿佛破掉了那一层穿挡不透的结界，重新启用了停运已久的感知系统，去用心观察和体悟周围的人和事儿。
　　阳光洒洒，秋风飒飒，走在去模特经纪公司的路上，俞娇心情轻松，脚步也轻快。杨毅将她的转变看在眼里，“变了一个人似的。心情就这么好？”
　　“倒不是心情好，就是觉得轻松了。”
　　“轻松从何而来？”不解如此忙碌的俞娇竟还能提起轻松二字。
　　“参透人生便是禅。”俞娇笑答。
　　“跟我说禅，好好好！是说你放下一切苦难恶厄，寻找到了真善美？”杨毅好笑她竟然跟自己哑谜。
　　“呃…说的太白了就显得没有深度了”
　　“呵呵，那希望你永远保持这个状态，我似乎看见了北京工作室蒸蒸日上的业绩。”
　　果真是身处领导位置，时刻不忘工作啊，俞娇吐了吐舌头，也算迂回的避过了杨毅的追问，感觉自己对付他的手段又精进了。
　　俞娇觉得杨毅对于选拔模特有一种偏执，内衣模特对身材的要求高，颜值通常稍微放宽些，毕竟内衣是很容易引起观念偏差的事物，设计师并不希望大众把目光放在某些焦点上，不是每一个品牌都希望像维密那样。
　　但是杨毅竟然要求模特还具有干净无欲的气质，听着他对经纪人的描述，俞娇听得无语了。
　　“老板，按照你的要求看，我们还需要多联系几家经纪公司了。”小声的提醒杨毅，发布会时间所剩无多。
　　“北京工作室的内衣作品旨在个性，这不仅考验设计师的功力，对模特的要求同样高，稍一诠释不好就会跑偏。”仔细翻看着模特的资料卡，杨毅皱眉继续道“如果有可能，我还希望能成立自己的模特团队，免去我们与模特经纪对接的麻烦。”
　　“模特么……想要挖掘并培养出适顺应市场潮流的新人，不是件容易事情。”
　　“嗯，不急，我习惯做任何事情前都要未雨绸缪，有必定把握。”
　　果然这一下午的面试只挑出了个位数的模特，俞娇急匆匆回到工作室，紧急张罗起联络其他模特经纪的事情，她认为并非在这方面的准备有限，而是杨毅的挑剔造成了这种捉襟见肘的窘境；但是杨毅显然不是这样想，临到下班的时间还给她致电要求三天内必须把模特人选定妥，顺便直截了当的提出这次模特选拔准备工作不充分，市场资源掌握匮乏。
　　走出工作室时，天边已泛起红霞，街景染上夕阳的金色光晕，一副温暖的景象。
　　秋老虎秋老虎，这几天的好天气也夹杂着干热，没走几步，俞娇鼻尖额头就微微沁出汗水，停下脚步正打算掏出纸巾，旁边车辆的鸣笛声响起。俞娇往后退了退，车主还在按喇叭，扭头看向驾驶位，带着偏光镜的样貌缓缓出现在降下的车窗后。
　　“娇娇，顺路，送你回家。”
　　俞娇心里响起昨晚李襄的话：这种闷骚的男人是要吊胃口的。摇了摇头，嫣然一笑。
　　“今晚约了人，好像是不顺路的。”
　　“哦？那是我冒昧了。”忽而看了看俞娇的身后，是杨毅正好整以暇的看着两个人，发现陆航对他的注视，干脆的走上前来，拍了拍俞娇的肩膀，弯下腰对着车内的陆航说了句话。
　　然后陆航对着俞娇点点头，一踩油门离开了。
　　望着绝尘而去的轿车，俞娇感激又诧异的看着逐渐消失成黑点的人和车，不知道杨毅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
　　杨毅又拉了拉俞娇的手肘，“走吧，相请不如偶遇，何况你也得圆了自己撒的慌不是，咱们出去吃。”
　　“偶遇什么呀偶遇？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碎碎念的俞娇跟着杨毅去取车。
　　

☆、约会啦

　　杨毅毫无疑问是个特别善于调节气氛的人，俞娇之前并没有深刻的认识到。目视对面那个谈笑自若的男人，心里对他的敬佩之情又添了几分，两人日常间大多是就事论事，当然，论的是公事，或者就是简单的饭桌话题：吃什么？好不好吃？偶尔穿插几句玩笑，简短点到即止。而今天许是担心冷场尴尬，杨毅挑起了热场活跃气氛的重任。
　　时间回到半个小时前，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这间餐厅，正值用餐高峰期，店里早是客满为患。环视商场同一层的其他饭店门口也都是大排长龙，只好领了号码牌坐下等待。正打量着店里装潢和陈设的俞娇被人轻推了下肩膀“Joe？你也来这里吃饭？”回头看发现是华瑾实业的市场总监雷力，他的身侧一名高挑亮眼的美女也伸出手打着招呼。正要回头招呼杨毅，却只见雷力疾走几步已经握住了杨毅的双手，“杨总！好久不见，近来还顺利吗？”热切的语气充斥字里行间。杨毅站起身，点了点头，淡淡的回道“真巧了，在这里能遇见你。”雷力身旁的美女也伸出手，却被杨毅不经意的一回头给忽略了。俞娇上前握住尴尬的那双手微笑“你好，我是俞娇，这位美女好像一位明星，呵呵呵，名字就挂在嘴边，想不起来了，呵呵。”
　　“我叫许凯伦。”美女听了夸赞的话，捂嘴貌似害羞的笑，可是这一句话却把俞娇热烈的心打回原地。
　　许凯伦不就是之前勾搭许可，害李襄和他大吵一架离家出走的那位同事吗？看了看许凯伦，又看了看雷力，俞娇垂下手，退走回原地，“雷力，和女朋友出来约会啊？你们看起来好般配！”隐约记得许可说过许凯伦有男友，该不会就是雷力吧？
　　“唔，忙了一天，加班蛮累的，就出来犒劳一下自己。呵呵，我们待会儿还有事情，不能在这继续等了，先走一步，杨总，再会。”不知为何，雷力竟然答非所问的把话题岔了过去，然后带着许凯伦匆匆离开了。
　　目光疑惑的看着两人相偕的背影，俞娇仅凭着女人的直觉，断定俩人一定有事儿。旁边的杨毅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用猜测了，雷力早就结婚了，只不过妻子和女儿在美国，两个人两地分居着。”
　　“呃…那这个许凯伦岂不是小三？”
　　“惯三了，当初还……反正这个女人不简单！”提到刚才那位美女，杨毅淡定的语气顿了一下，俞娇直觉那个许凯伦觊觎过他，但是应该被拒绝了，不然也不会和雷力搭在一起。
　　看了看等待的队伍漫长，俞娇想了想，拿着手机走到一旁给李襄致电。
　　那边接起来的是气哼哼的李襄“什么屁？赶紧放！”
　　“怎么了？”俞娇诧异莫名，这是迁怒的节奏吗？
　　原来正是那个许凯伦刚刚给许可发了个暧昧无比的微信，俞娇觉得这是个神人，这边约着会，还没耽误另一边撩汉子，简要的把刚才的情况和杨毅的话八卦给李襄，听得李襄咬牙切齿道“就知道那不是个省心的！等着！”说完随即挂了手机。
　　天下的女人也许平日里各有各的烦恼，各有各的难处，但对于小三这个话题却永远能够同仇敌忾，一同进退。
　　带着气愤的心情回到杨毅身旁，俞娇重重的坐在了等位的沙发上，气哼哼的样子引起杨毅的好奇。“怎么了？”
　　“那个许凯伦，还勾搭许可，还给人当三，嚣张啊~”
　　“李襄和许可分手了？”
　　“瞎说！没有的事儿！”
　　“那你这么气愤做什么？”杨毅冷静的替她分析“说明那个女人并没对他俩造成影响，一段恋情有的时候最忌讳无中生有和猜疑！怀疑着怀疑着就有可能变成真的！”点了点俞娇，“这句话送给你，也送给李襄。”
　　想不到杨毅还是个情感大师，也对，杨毅37岁了，没结婚，恋情一向低调神秘，不过看他每天沉迷工作，也不像谈恋爱的样子。
　　这番话确实说到了俞娇心里去了，当年陆航出国前的那段日子，两人一个在北京忙着签证手续；一个在上海忙着毕设作品和找工作，每每打个电话都要晚上临睡前躺到床上以后聊几句，陆航在电话里总是边打着呵欠边说着话，最后也每每是他撑不住困意了，要求挂断。那时再候的俞娇初尝情滋味，怎么就能受得了这个？心情总是患得患失，生闷气不接电话的时候总有，或者就在电话里哭诉，陆航低声下气的哄着。这种不对等的付出，有意忽视的隔阂，无形中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久而久之联系的越来越少，甚至怀疑起陆航是不是因为异地恋而劈腿了？
　　俞娇怔忪着回忆当年，假如有一次机会，自己也许再不会拥有那种自卑怯懦、患得患失的心情了吧？
　　这一天的几件事情直接或者间接的影响到俞娇的心情，感觉这顿晚饭索然无味。杨毅因此才放下架子，挽袖子亲身上阵逗笑佳人。
　　走出饭店的俞娇被杨毅开解的心情开朗了许多，微微笑着上了杨毅的车。
　　回到家里又接到了李襄的电话，告知俞娇接驾，她已经在奔赴俞娇这里的路上了。
　　略收拾了一下屋子，俞娇坐在沙发上玩着手机等人，只过了二十分钟李襄就到了。一进屋子把自己的背包砰的往餐桌上一甩，抱胸坐到沙发上不说话。俞娇赶忙去厨房给她倒了杯水，示意她先润润喉。
　　仰头咕咚咕咚喝光了白开水，李襄开始发声“你说许可怎么就不明白呢，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红颜知己蓝颜知己？那都是对方的套路和手段！”
　　“许可把许凯伦当成红颜知己？”俞娇吃惊道，“目前还没有这个趋势，但是保不准将来发展到这一步！”李襄的表情满是恨铁不成钢“我是教他认清并远离这种绿茶婊，他竟然说我不懂事。”
　　“我看这个许凯伦貌似单纯，实则心机颇深。让许可防着点倒无不可。”俞娇觉得李襄的出发点是正确的，只不过表达方式大概有些过激，调侃着把今天杨毅的那番话讲给她听，倒是让李襄沉默了下来。
　　“我要回去了！”呆坐了一会儿的李襄猛然站起，双手握拳“是我的疏忽，竟然能陷入那种人的套路，只怪爱情让我太沉醉，让我失去了冷静和理智。我要回去智取！”俞娇听着她的一番话，哭笑不得“回就回吧，倒成了写歌词儿的，出口成章呢！”
　　“我不就是个写词儿的么！我得将我这分文青女的气质发挥出来，发扬光大！”进屋连沙发都没坐热就走了。俞娇有时真的头疼她这种风风火火的个性，却也庆幸好友真是个水晶心肝儿玻璃人，一语就被点醒，不用多费口舌。
　　李襄走了，来去犹如一阵风，俞娇看时间不早了，也就洗漱准备就寝，洗完澡出来，躺在床上，正有些昏昏然，手机响起，摸索着从枕头下拿出来，闭着眼睛接听起来“喂？”
　　“没睡呢？”低沉声音入耳来，俞娇困倦迟钝的大脑有些反应不出来这声音的主人，也没出声？
　　“睡的这么早？不是去约会吗？”
　　“约什么会？”直觉反问了这一句，一个念头像打雷一样劈进了脑海中，好像是陆航！“呵呵，你不是说有约会，所以拒绝了我？”果真是陆航！
　　“唔……怎么了吗？”不太会说谎的俞娇干脆打了个岔，装作迷糊混沌的样子蒙混过去。
　　“想再约你啊，明天如果再没空，我可能又要去你们的工作室送文件了，呵呵。”陆航浅笑着，听着他愉悦的笑声，俞娇开始想象那嘴角边是不是浮现着迷人的梨涡？一时走了神。
　　“不说话，就是答应了？嗯？”诱哄的语气步步紧逼，松懈了俞娇的意志力，一时招架不住。
　　“…好…”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答应了，答应了？
　　“太好了，我明天去接你下班。”情绪里又带着雀跃，这真是个危险的男人。
　　俞娇觉得自己很失败，又有些失落，仿佛陆航就是食物链上紧紧压迫在他上方的天敌，俯视着她，克制她。即便有心战胜他，却摆脱不了这生物界自然遵循的规律。
　　还是高看了自己，俞娇心里给自己抹了一把汗，照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就要弃械投降了。
　　第二天依旧是满满的工作日程，陀螺般四处奔波的俞娇早就把今天的约会抛到了脑后，直到陆航打开电话的时候，才想起昨晚答应他的事情，看了看四周。
　　“我没在工作室，在外面和人谈场地呢，还要一会儿，离单位挺远的。”讲清现实情况，把解决方法和答案交由陆航决定。
　　“你放心，我开车呢，不会让你走回来，把地址分享给我，我过去找你。”锲而不舍的精神是陆家的门风传统，陆航谨记着。
　　发送过去自己所在的位置，俞娇又投入到场地的细节讨论中，等大致条件谈妥后，她和对方的经理一齐走出了酒店，又忘了陆航的事情。
　　一出门，对方女经理的眼睛一亮，低声叫道“型男！”俞娇也跟着望去，就是陆航，在等她，没有传说中的倚在车旁双手抱胸，而是双手插兜，叉开腿站在酒店门口的台阶上，微微低头看着脚下，今天没有西装革履，着休闲装，潇洒中又有彬彬的气质，引人注目。
　　

☆、约会进行时

　　陆航听见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侧转过身，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个满面羞涩的陌生面孔，正是与俞娇场地合作方的负责人，俞娇站在这人身后两步远的位置莞尔一笑，陆航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娇憨烂漫的小姑娘，就是这般的笑着，一声声喊着“陆航，陆航，你快来。”后面总是有千奇百怪的理由，只为了接近他，却总是能够如意。
　　见俞娇站着不动，陆航迈出步伐向她走去，不料眼前那人却直挺挺站着不为所动，意欲绕过去时遇到了阻力，发现衣角被人抓住，皱眉看向那人“松开！”
　　“帅哥有没有兴趣做模特？”
　　“没有！”扔下直截了当的拒绝，陆航抽出衣角来到俞娇面前。
　　“娇娇，你在对我笑？”
　　“你猜呢？”俞娇笑的更加明媚，陆航莫不是傻了吧？
　　“你好久没有这样对我笑了。”陆航有感而发。
　　“走吧，呆子！”俞娇收起笑容摆出客套的神色与场地负责人道别后，在那人的灼灼目光下上了陆航的车绝尘而去。
　　陆航选了一家日式料理，餐厅占地面积不太大，装潢布置的却很有巧思，既能保证每一桌客人的私密性，又能够确保客人欣赏到餐厅的独特景观。
　　俞娇跪坐在榻榻米上，换了好几种姿势，走了一天的双腿一直靠着意志力撑着，早就酸痛难当，可实在不想在这样的场合丢脸，只得满满的腾挪，寻找舒服解乏的方式。陆航看着她在那蹭来蹭去，无奈的摇摇头，脱下运动外套盖到她腿上，“盘腿坐着能好一些，这个挡腿用吧。”俞娇最终也放弃了矜持高雅的跪坐，在服务生讶异的目光下泰然处之。
　　一道道精致的小碟陆续送了进来，俞娇拿着筷子一时不知从哪先着手，没吃过日本料理，被看出来会不会有点丢脸？
　　“虽然日本料理要按照上菜顺序来吃，但我向来是挑自己喜欢的东西先入口。”陆航低沉的声音响起，拌着温暖的笑意，一手拿起筷子，另一只手轻轻托腕，夹了一片鱼生蘸了芥末放在俞娇面前。
　　“我爱吃鱼生，而且要从淡色的鱼片吃起，才不会混淆它的美味，尝尝。”
　　俞娇从来没觉得陆航是这般的暖心、善解人意，几句话就把自己小小的窘状化解开去。
　　一口便把鱼生送入口中，浓烈的呛辣味道直冲入鼻腔喉头，赶忙放下筷子，捂住半张脸，寻找桌上的水杯，灌了一杯茶水下去，这强烈的感觉仍没有减弱。俞娇圆睁双眼，红红的眼眶中蓄满了泪水，还参杂了怒火瞪向陆航。“你是不是故意的？蘸了这么多芥末给我吃！”语气不善的指责着他，俞娇有更多的尴尬丢脸成分在内。
　　竟然就这么轻易的让自己保持的白领御姐形象破了功，还怎么使出那些欲擒故纵的招式？
　　“我冤枉啊，我也是一激动，手一抖…”没想到陆航还真承认了，俞娇颤抖着手指指向陆航的鼻梁，“你…还好意思说！”
　　伸出手将俞娇的五指握成拳包裹在手心里，又缓缓放开，陆航刚刚还满是委屈的眼中泛起了柔情。
　　“我印象中的你是这个样子的，活泼，剔透玲珑，略有点娇蛮，就像刚才，我说过工作中的你很美。但是，我不希望你用那种对人对事审视精明的态度对待我。”
　　一番话说的俞娇心里滋味复杂的搅和在一起，这世间的人与事哪有一成不变的呢？自己回不到过去了，还如何做的出当初那种少女情态？
　　“陆先生，你说的是四年前了，那时的你没离开过我，我也不曾试图忘记你。”一时气氛有些冷场。
　　“呵呵，娇娇，人要有回忆，才有前行的动力，但不能只活在回忆里，没人告诉你这句话吗？”
　　“没有，这句话出处是哪里？”
　　“是我说的。”
　　陆航的几句话换来了俞娇的两个卫生球，只得讪笑着给俞娇又夹了几片鱼肉，“吃吧，久别重逢的第一顿饭。吃完咱俩好好聊天叙旧。”
　　“ 谁跟你叙旧？不都说了要继续前行么？”某人边吃边咕哝着，没将适才的插曲放在心上。
　　“别净看着我啊。”俞娇每每一抬头就看见陆航专注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抬手给他夹了寿司，“我脸上也没饭。”
　　“秀色可餐。”
　　“陆航，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俞娇佯怒道。
　　“我是个律师，最讲究语言的精准逻辑，所以不要用那个词形容我。”陆航悠闲的端起杯子轻啜了一口茶。“其实我刚回国一度很纠结，去了几次上海。”俞娇听着心跳到嗓子眼，该不会是去找她吧？
　　“当然是为了考察创业的环境，只是偶尔几次路过你们学校而已。”轻描淡写的带过了自己曾经去找过她的事情，陆航并不想再多谈，毕竟自己当年离开在先。
　　“哦，那怎么后来在北京了？”
　　“因为同学极力想要加入，毕竟对这里比较熟，就放弃了上海。”
　　“律师事务所……初期还是挺难的吧？”谈到企业的建立，俞娇深有感触，尽管北京工作室有上海的成功经验做后盾，照搬了不少现有的运营模式，但是人脉的累积，市场渠道的开拓是至关重要的。
　　“还好，最难的时候过去了，哦，对了，闻静，你记得吗？当年和我一起支教的同学，也是我的合伙人之一，她当年对你还挺照顾的，哪天你们俩见见？”陆航并不想把好不容易得来的独处机会搞成了工作交流，趁机打起老熟人感情牌，找机会让俞娇慢慢融入他的圈子。
　　提起闻静，俞娇渐渐回忆起她的相貌，白白胖胖的脸颊，丰腴的身材，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细缝，特别讨喜，就是有点洁癖。当初陆航他们支教共有三男一女，学校给提供宿舍，但也就是木板加石板搭建的房子，东西厢房把男女隔开。闻静学姐带着几名住校的学生住在东屋，除了上课还要负责几个人的伙食，每天买菜做菜，收拾厨房。初见俞娇时拉着她的手对这几个臭男人的脏乱差大吐苦水。俞娇时不时的过去帮着忙活忙活，久而久之就亲密起来。
　　“闻静姐现在怎么样了？”记得她当时暗恋同去支教的老师来着，瘦瘦高高的，篮球打的挺好。
　　“结婚了，孩子都有了，过得挺幸福的。”
　　“是和林老师么，林什么来着？”
　　“林超，就是他，你也知道当年他俩的事情？”陆航对她的好记忆力佩服不已。
　　“那当然，闻静姐果然好厉害，成功追到自己的男神！”
　　“闻静追林超？”陆航诧异反问。
　　“难道不是吗？闻静姐不是暗恋林超吗？”俞娇不解的问，隐隐一股八卦的血液在体脉中沸腾起来。
　　“怎么可能？！明明是林超把她坑蒙拐骗到手的！”
　　“呃？”两人不约而同的齐齐惊呼，面面相觑。
　　“看来这两个人都是有套路的。”陆航笑的一脸狐狸样儿。
　　“哪天把他们约出来好好盘问一下。”陆航为下次的四人约会拍了板，心里暗道：顺便取取经。
　　两人的约会无疑算是成功的，俞娇面对自己呈现一种放松闲适的神态，完美！陆航想。
　　可算把这顿饭糊弄过去了，看来自己吊人胃口的功力太浅了，险险过关，回去一定要找李襄再学习深造，俞娇认为。
　　陆航开车将俞娇送到住处楼下，两人同时下了车，在电梯厅门口相对而站，朝彼此微微一笑。
　　“我能不能……”陆航张嘴还未待将话说完，目光却笔直绕过俞娇的脸向她的后方挪过去。俞娇好奇的跟着回头，却被人猛地抓过手腕，带着向外疾步走去。
　　“哎！”俞娇挣不脱铁钳似的抓握，短促的喊了一声要大力甩脱开，抬眼看却是杨毅。
　　“别喊了，设计图稿流到市场上了，快跟我走！”没有时间详细的讲述，只透露了最核心的结果，杨毅直接把俞娇塞到自己商务车的副驾，发动车飞速离去。
　　来到工作室，却是谢一鸣在门口焦急的来回转着圈，平素自诩沉稳的他此刻也是慌了神儿。看见杨毅俞娇步出电梯，箭步窜上前。
　　“都到我办公室开会。”杨毅看了谢一鸣一眼，下达了命令。
　　十分钟后，设计部门和市场部门的人全部到齐，都聚在了杨毅的办公室里。
　　“谢一鸣把事情发生经过给大家讲一下。”
　　原来是华瑾实业的市场工作人员到一家有意向合作的服装加工厂去考察，看到了与自家公司正要赶制的内衣相似的款式。怀疑之下要来了图纸，发现几乎是和北京工作室提供给自家公司的设计稿大同小异，出于严谨，并没声张，只是仔细询问了相关的情况，火速回来报告了华瑾实业的领导层。
　　“第一，泄露出去的设计稿是全部。第二，根据设计稿生产出来的内衣目前还没流向市场。第三，这个消息目前只是在内部流转。”杨毅分析着势态，寥寥几句话勾勒出此事的重点。
　　

☆、商业机密被泄露

　　俞娇心知杨毅这一段话其实透露了更多的讯息，能够得到全部图稿的人必定是工作室里的核心人员，设计部首当其冲，市场部也难以推卸嫌疑。发现的早，制造数量不多，说明泄露出图稿这件事情也就发生在最近几天，大概不超过三天，没有流向市场就意味着暂时没有利益上的损失，处理得当也许能够一定程度上保证合作项目的正常进行。
　　思忖间目光缓缓不动声色地从办公室里同事们的脸色上滑过。几名新人设计师是一脸的紧张和不知所措，谢一鸣一脸凝重，眉头紧锁，沈哲也许是生气，气得红红的双颊和眼睛，呼吸粗重。
　　视线回到沈毅脸上，单从神情来说，看不出喜怒，淡淡的思考着对策，手指轻敲着桌面，一下两下，颇有节奏感。
　　不经意对上杨毅的视线，他眸色深深的看着她，似乎在传递着什么，顷刻间一错而过，对着全办公室的同事道“查，是一定要查，目前补救工作必须首先做好，设计稿泄露出去了，我们也就不再用它了，现在你们几个设计师分头设计，三天时间交出令我满意的作品，记住，是每人都要按照合同项目规定的种类和数量，后续的事情我自有打算。”交代完设计部又转向谢一鸣“市场部这边暂时先把与华瑾实业的对接工作放一放，其他的项目继续照常进行。”
　　在会议的最后杨毅严肃的强调了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和保密性，不许外传。
　　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了，俞娇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里一遍又一遍的过着华瑾实业整个合作项目的流程，一丝丝细节都不放过，到底问题出在哪一关，哪个人呢？单纯为了利益的话，也不排除华瑾实业的工作人员所为，直到天将放亮，才朦朦胧胧睡了一小会儿。
　　第二天一早俞娇走进办公室，气氛与往日并无不同，大多数人还不知道设计图稿被盗的事情。进到办公室里她便着手进行合作案所有档案的自查工作，边看边做记录。忙了一会儿看了看时间，最近杨毅每天早晨都会见她过去安排当天行程，怎么今天晚了呢？
　　正打算继续手边工作，办公室内线电话响起，杨毅的召唤到了。
　　俞娇照例坐到沙发上，等着杨毅对她即将要布置的任务。
　　“你去找陆航，把这件事情和他说说，一方面是研究一下和华瑾实业的合作项目一旦违约，我们将付出什么代价。另外一个，我们在这件事情中，有几分主动权，有多少胜算，坐以待毙是不可能的。”杨毅对陆航的能力还是深信不疑的，尤其是在他所擅长的领域，这正好是个试金的机会。
　　俞娇心事重重的走出了杨毅的办公室，出门向右转是设计部的大房间，样衣室是在设计部的隔壁单独又辟出来的，这两个房间占去了整个工作室的一半面积。路过门口的时候隐约听见样衣室里传来的争吵声，俞娇推门而入，几名设计师愕然的回头看着她，中间被围着的是一名助理，新进不久，叫李潇潇，她靠在墙角，表情有些狼狈，额角渗出汗珠，看见俞娇进来神情更加戒备，下意识攥紧手中握着的牛皮纸信封。
　　“为什么吵架？她手里拿着什么？”俞娇走近众人，试图看清李潇潇手中到底是什么，设计师小A担忧的拉住她，“没什么，Joe姐，是她不知好歹，被大家批评了几句。”
　　设计师B也几步挡在了李潇潇的身前“新人刚来有些做的不好的地方，可能我们的方式过激了点，吵了几句，以后注意！”
　　停住脚步，俞娇有些疑惑的看向其他人，仔细观察他们的表情。不妨另一位设计师推开众人走到李潇潇旁边，一把抢来牛皮纸信封，塞到俞娇手中“自己看吧，你是当事人，我们也犯不着替你这么藏着掖着的，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儿呢？”
　　里面装着的是一摞微信聊天的截图，待俞娇看清了聊天的双方，脑袋竟然一阵发懵，是她和许可的聊天记录！
　　时间跨度还是比较大的，从四月份一直到现在九月初，讨论的内容基本都是合作的事情，偶尔有些节日的问候，甚至还有上次酒后两人间的调侃，俞娇一页一页的翻看着，她并没有保存聊天记录的习惯，总是顺手清空聊天框，因此这么一气呵成的看下来，有好些自己都记不清的细节。翻到最后一张正是几天前，两个人在讨论着设计稿进度的事情，许可诡异的提出让俞娇给他看全部成品稿，然后两人进行了一分多钟的视频聊天，视频结束后，两人对话如下：
　　许可：我会尽量让厂家加班加点生产，赶在正常计划的日期前，出货。
　　俞娇：好的。
　　许可：千万不要让你们工作室的人察觉到，我已经和买家都商量好交货日期和数量了，分批交货，利益五五分成。
　　俞娇：好的。
　　许可：然后你赶紧从工作室里脱身。
　　俞娇：好的。
　　俞娇猛地将这张纸揉成一团，深吸了一口气，又将其慢慢的摊开，抚平上面的皱褶，看着李潇潇“你从哪得到的这份记录？”
　　“在我的办公桌上发现的。”
　　“只有你一个人的？”
　　“各部门助理都有，今早一上班大家看到的。”
　　俞娇把所有的聊天记录都装回文件袋，转身出了门，想去找杨毅，到了门口想敲门，又听见门内传来气愤争执的声音“不是她？又有谁能够接触到核心的设计稿，还对华瑾实业的情况这么熟悉！明摆着就是和对方的市场人员私下联手谋求私利！”声音因为愤怒而有几分沙哑，听起来熟悉，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杨毅的声音放的比较低，好像是在劝对方冷静一下，但只说了一句话便不再做声。
　　俞娇踌躇着不想再进去，转过身望着走廊上的窗户出神，对面大楼楼体玻璃反射出耀眼的光线，晃的人眼睛疼，微微眯着眼，拿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走出了工作室，离开了办公大楼。
　　俞娇约的是陆航，坐在咖啡店里等待的时候整理了一下心绪，梳理清整件事情的脉络。她认为这件事情的出发点其实很简单，未必是求利，而是整人，整自己。并不是自己思想狭隘了，而是这件事情隐隐就透着诡异，事情发展的太快，两天的时间前因后果完全浮现出来，连证据都准备的如此齐全，恐怕这不是一时之气，而是有预谋有计划的缓缓图之，力求一击即中，让自己毫无招架之力。聊天记录的时间跨度从四月就开始了，那时候自己还在上海，难道是铲除异己？逐一回忆着从四月到现在自己身边的这些同事，貌似没有谁呈现出什么异常的表现，还是说某个留在上海工作室的人隔空遥控着？
　　不知道杨毅会不会力挺自己，俞娇心底有些打鼓，以她对杨毅的了解，事情不查个水落石出，是不会罢休的，有人把证据摆到了他的面前，他会不会怀疑真实性？俞娇分析着，突然想起了另一个当事人，许可，又拿起手机拨了他的电话，接通后即刻就被挂断了，再拨还是被按断，气急的俞娇反复打着许可的电话，低着头没看见走进店里的陆航。
　　陆航看着表情狰狞，气急败坏的俞娇，面露惊奇，“这是谁得罪你了？看把你气成这样。”
　　俞娇连续打了十几个电话都被挂断，到后来许可干脆关了机，无奈的放下手机，坐直身体喝了一口冰凉凉的咖啡，压抑下胸中往外扑腾的火气。
　　指尖微微发抖的抚摸着杯子的把手，俞娇语气克制、平缓的把昨天和今天的事情娓娓道来。
　　“那个许可现在是关键人物，都有谁能够拿到他的全部微信聊天记录？恐怕要从许可入手。”
　　“至于你们公司与华瑾实业签订的合作方案，我之前看过，目前泄露的设计图稿属于附加合同，并没有单独的关于违约的条款。”陆航顿了顿，喝了口咖啡又道“至于主合同，我至今没有看见过，我想，杨毅是不是有必要让我看一下？”
　　俞娇是华瑾实业上次项目的设计师担当，她努力回想着之前签订过的合同，可是这会儿僵滞的大脑却丝毫没有印象。“好，回去我跟老板申请一下。”
　　“娇娇，这种商业机密泄露范畴的案子有两个重要前提：一是必须证明商业保密信息的所有知情人已经提交保密申请，而且该信息具有商业价值或潜在的商业价值，第二是申请者已经采取适当的防护措施来防止信息的泄露，收购和未经同意的使用。”
　　“好像……工作室与我们员工是签过保密协议的，但是与华瑾实业并没有。”这一点俞娇倒是记得很清楚。
　　“所以说，目前商业机密的界定存疑，你们公司与对方公司都没有这种保密的意识。如果按照违约论，那其实很好解决，两家坐到一起商量嘛，当然这是指最理想的结果，实在不行就申请法院仲裁，相信法律会讲求公道。”
　　“法律不是还讲求证据么？那我那份假的聊天记录怎么办？我没法证明它是虚造的。”俞娇沮丧的趴在桌上，双手抓着头发低吼。
　　

☆、主动出击

　　“这种来路不明的几页纸，代表不了什么。”陆航修长的手指随意的捻起其中一份聊天记录，扫了一眼，目光幽深，正是俞娇酒后吐真言之后那几日许可的问候，“这个人……看样子是打算追你？”语气不明的问着“男人这种动物，是不会浪费多余的力气在不必要的人和事身上的。”
　　俞娇一脸莫名其妙，“收起你那种表情，这是我闺蜜的男朋友！”
　　“果然都说防火防盗防闺蜜啊，只看这部分聊天，还是有点儿暧昧的。”陆航又翻了翻后面的截图“唔，后面倒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你这是质疑我的人品吗？那时候许可还不认识我闺蜜呢！呃…反正我和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俞娇气的火冒三丈，竟然被陆航戴上了一顶小三的帽子，忿忿不平的大声辩解着，陡然想起那时候自己也曾经怀疑过许可的小心思……语气又弱了下来，干巴巴阐明了自己和许可关系的清白。
　　“呵呵，我哪是不信任你，开你个玩笑而已，这不是气氛轻松了嘛。”陆航陪着笑脸，一不小心玩笑开大了。
　　“娇娇，你不要担心，现成的法律后盾在你旁边，何况我看你那个老板不是个拎不清的。”
　　原本严肃端凝的空气被化解开，俞娇被对方的一番话说的有了几分底气，也嘲笑自己还是青涩，初初遇到了这点儿事情就慌了手脚。听陆航给她讲解了几个商场上众所周知的商业机密被泄露的典型案例，顿觉自己好似一叶弊目，又像井底之蛙。
　　陆航貌似轻松的开导着俞娇，却隐隐觉得这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这背后之人目前看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将设计稿被盗的嫌疑引向俞娇，却只偷偷摸摸的摆了那么几张真假不明的聊天记录给大家，无论是为了利益还是如俞娇所说的构陷他人，这力度都不大，怕是还有后手，不得不防。想了又想决定下午去见见杨毅，一方面探探口风，试试他对娇娇的信任程度，最主要的就相关疑点和他通通气儿，安排好下一步的做法，争取主动出击。
　　俞娇和陆航分开以后，漫步走在回住处的路上，若有所思，她想去找杨毅开诚布公的谈，又惴惴不安的怕见到杨毅对他怀疑和讨伐的神情。像陆航说的，她要掌握主动权，不能坐以待毙，但是自己手里一没证据，二没消息。难道坐在杨毅面前仅靠一通哭诉洗清嫌疑吗？
　　一抬头已经走到了电梯厅的位置，正要伸手按电梯，门开了，从里面慌慌张张走出了一个人，是何晓。
　　何晓脚步一顿，将握在耳边的手机放下，欲言又止的看着俞娇，瞪大的双眼是愤慨和不解，涨红的双颊还染上了怒色。俞娇脑海中猛然开窍了，早上在杨毅办公室里那个人就是她！一时间怔在原地，何晓看着她，也没做声，看了半晌绕过俞娇离开了。
　　俞娇回头看着何晓疾步的背影，胸臆间又积攒了三分怨气和委屈，进到电梯里。
　　这个何晓在上海工作室的时候是一名人事主管，向来冷静谨慎不苟言笑，被同事背后称呼为玉面冰颜。工作能力强，看人看事眼光精准独到，得到了杨毅的赏识和几分真传。即使来北京组建工作室，俞娇担任工作室总监以后，何晓也经常和杨毅直接对话，俞娇只把她当成是老板放在这里震场的心腹中的心腹，并且工作做的好，反而让自己更加放心用她。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只是这一段共同奋斗的日子扛下来，俞娇认为，大事小情都与何晓商量着办，工作里生活中都没少接触，而且关系也相当和睦，何晓多少是了解自己的。自己功利心不强，没有什么攻击性，哪里会做出这种事情？
　　进了家门，躺倒在沙发上，对着天花板放空。又想说一千道一万，自己也好，何晓也好，其他同事也好，之所以能够相遇能够认识，也只是因为在杨毅手下工作而已，各人只需要对杨毅负责，对工作室负责，谁有责任和义务相信自己？
　　昨晚睡的并不好，俞娇在沙发上一闭眼就睡了两个小时，被铃声大作的手机叫醒。拿过手机，上面密密麻麻的十几个未接来电，杨毅和陆航轮番打来，最近一通的是陆航，正考虑先给哪个回拨过去，杨毅的电话又进来了。“…喂，老板…”俞娇的声音有点哽住，不知什么东西卡在了喉间，吞咽不得，发不出动静儿，勉强挤出了两个字又干涩无比。
　　“我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马上到我办公室来。”杨毅的语气一如往常的平静，看起来没有情绪上的波动，这让俞娇忐忑的心安定了下来，忙挂断了电话，收拾好自己，三步并作两步的向工作室而去。
　　“看过这个了？”见到了杨毅，便被他拿着那一份聊天记录询问。
　　“看过了，这不是真的。”俞娇着急的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稍稍整理了几秒钟“这里面大部分内容是真的，就是后面那部分是伪造的。”
　　“嗯，还以为你看上去是个沉得住气的，原来里面是草塞的，怎么这么轻易就吓到了？有人告诉我，上午你来找我，听了几句壁角就跑了？”杨毅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许可联系上了，他的手机丢了。”俞娇身后传来声音，原来陆航也在这里，安然的坐在沙发上。
　　“手机丢了，怎么联系得上？”
　　“你该不会忘了那个叫做襄襄的闺蜜吧？”杨毅觉得这一连串的事情是把俞娇吓傻了吗？智商已经下降到自己能够容忍的底线了。
　　陆航在沙发上假咳一声，成功打断了两人的对视和对话，唤来了对他的注目。
　　“首先要确定华瑾实业的态度，走法律程序还是想私下解决，毕竟这个项目刚刚推进到了工厂制定生产计划的阶段，经济利益的损失目前还是可控，只要对方有想法，想继续合作想继续盈利，那么一切都可以谈。”
　　杨毅点头称是“这件事情既然是华瑾实业的项目负责人私下通知我的，想必是对方高层领导的授意，我已经约了华瑾实业的高总具体磋商此事，只是他去了广州参加一个展会，要后天才能见我。”
　　“至于许可，手机是不是真的丢了，怎么丢的，一会儿他到了就能知道了。”陆航跟了一句。
　　两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默契仿佛浑然天成，俞娇听在耳中看在眼里，深深为二人的睿智沉稳折服，反观自己完全成了摆设，插不上一句话，只能跟着二人的思路走。
　　片刻间便定下了处理这件事情的基本思路，陆航做为律师提出了不少有用的观点，杨毅则是最终拍板定案之人。即刻起着手调查这个背后主使，力争带着证据、结果和解决方案去面见华瑾实业的高总，让他们看到自己的诚意。
　　“老实讲，对于我们这种主打设计的工作室来说，华瑾之所以与我们合作，主要便是省时省力又能赚到钱，所以我们要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思考，并且维持住双方的尊严。”俞娇呆了半晌，终于成功的运转了自己的大脑，迸出了这句话，引起陆航和杨毅的注意。
　　“很好，总算电量满格了。”陆航调侃着。
　　正要回嘴的俞娇听见门外有隐约的嘈杂声，起身走到办公室门口，听见似乎是沈哲暴跳如雷的喊着“你怎么有脸来！”随之门就被一股大力推开，险些砸到俞娇脸上。许可走进来，沈哲紧随其后，手指着许可的后脑勺还要张嘴，被杨毅喝住“出去！”瞬间办公室内弥漫着一股威压，沈哲涨红的脸转成青白，意识到自己过激的行为可能会引起不知情众人的猜疑，直直伸出的手改向抓挠额前的头发，又羞又气，悻悻的转身走了，握住把手开门前看了一眼俞娇，那目光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又有怨怼又有不解。
　　许可双手插兜悠悠然坐在了沙发上，与陆航遥遥相对，占据了两方。杨毅上前简单的介绍了彼此，许可超陆航点头“久仰久仰！”视线便转回杨毅和俞娇这边。
　　“襄襄去公司找我，我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个名字，总觉得原来的名字太玛丽苏……

☆、俞娇停职

　　
　　“你自己看吧。”华瑾实业不是最先发现设计稿被盗的事情吗？怎么许可好像还不知情。俞娇把聊天记录交到他手中。
　　许可慢慢翻阅着那几页纸，粗略的浏览过后就将之放在了沙发前的茶几上。
　　“这种东西做的太假了。明眼人都会怀疑它的真实性。”双手抱胸，许可不无遗憾的摇摇头“以我作为设计师挑剔的眼光来说，这件事情做的太有瑕疵了，第一动机过于明显，就容易暴露自身，第二心态急躁，不沉稳，没在事态发展的最关键时刻再出手，效果减弱许多，第三嘛…”许可抬头看了看俞娇，又看了看杨毅，故弄玄虚道“第三依照我多年的经验所得，这背后之人，一定是个女的。”
　　“哦？如何见得？”陆航始终不发一语的观察着许可，听了他的推断以后淡淡的发问“综上来看，激情冲动的可能性很大，只有女性比较敏感易怒，做事欠缺计划，不周密。”
　　“我不同意你第三点对女性的看法。”俞娇暗思忖他是不是推理片儿看多了，自以为是福尔摩斯？
　　“目前我们对这件事情主使人存疑，但你说的前两点很对，这件事情稍微用心都会看出端倪，因此这份聊天记录很可能并不是最后的结果。”几个人一致认为还会再生意外。
　　许可在陆航寥寥数语的询问下说出了手机丢失的经过：昨天晚上参加公事应酬，一起去的同事不胜酒力，醉倒在洗手间里，许可连拖带拽的把人架出饭店送回家，许是这一路的折腾就把裤兜里的手机给带了出去，可能是落在饭店洗手间了，也可能是落在回程的出租车上了。因为今天公司上午还要开设计研讨会，不允许无故缺席，本打算去找手机的他就一直耽搁到现在。
　　“很微妙的感觉，说不上来。”杨毅若有所思道。
　　“如果说对方毫无计划性，那这一系列事件的衔接只能用巧合来解释，但是，某种情况下，巧合恰恰都是人为的。”陆航道。
　　“我只知道。在这里干坐着，人家不可能主动找上门来。”许可耸了耸肩，他觉得自己极其无辜，莫名其妙的背了个黑锅，上午在公司一直开会，来这里前风平浪静，只不过回去之后就不好说了，搞不好消息传的沸沸扬扬，领导一个大帽子扣下来就让自己卷铺盖回家了。
　　“我们得做点什么。”三个男人聚在沙发上，低语商议着对策。
　　俞娇靠在写字台前，这几个人明显把她当成了空气，也属实是自己的应急能力差了些，气鼓鼓的双手抱胸反省着自己。未几一个抬头发现三双视线诡异的聚焦在自己身上，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怎么了？”
　　“过来这里坐。”杨毅抬手指了指身边的位置，俞娇刚走到茶几前却被陆航按到了自己的身边。
　　四个脑袋再度凑到了一起。
　　第二天起，俞娇到人事部何晓处办理了休假手续，对外只说是请了事假，一切工作分配到相应的部门负责人那里去，策划秋冬发布会的事情则由杨毅亲自上阵。
　　俞娇在家里无聊的看着电视，拿着遥控器将频道切来切去也没有一个感兴趣的，刚结束了几个同事打来的关切电话，纷纷探听她休假的原因，都被俞娇举重若轻的一语带过了。杨毅忙里偷闲也打来了电话，询问一些华瑾实业项目的细节问题，新的设计仍没有出炉，但听他笃定的语气，似乎已经有了对策。俞娇比较担心的是秋冬发布会，场地、日期都已经定妥，样衣也在赶制中，模特的挑选进行了一半就搁置了，接下来还要邀请嘉宾和彩排，北京工作室的同事想必已经忙的是焦头烂额了，可惜关键时刻自己还要在家避嫌，真是恨不得立即洗清嫌疑飞奔回工作岗位上。
　　正打算起身去厨房看看午餐吃什么，李襄又打来了电话，咬牙切齿的咒骂着许凯伦“那个女人不知从哪里事无巨细的打听到了许可的这件事儿，连同那些聊天记录，都报告给了公司领导，现在许可被停职待查！”
　　许凯伦是华瑾实业的市场部专员，和他们的市场总监还有着复杂的关系，有手段有情报，知道设计稿被盗是正常的，只是从哪里得来的两人的微信聊天记录呢？难不成是自家工作室的员工提供的？想把这个疑点告诉给杨毅，想起他提起过这个时间应该在和市场部同事开会，就发了微信过去。俞娇开始埋头做饭。
　　曾经俞娇看过了大话西游，便整天幻想着自己的意中人是超人，也像孙悟空一样能在危险关头将自己置于身后；后来遇见了陆航，却觉得喜欢的人不一定要驾着祥云或骑着白马，只有一双能救自己于山崩地裂中的有力臂膀就足够了。
　　如今俞娇觉得自己成了超人，心心念念的竟然除了工作还是工作，陆航与自己的关系总算有了一分气色后，竟遇到了这等事儿。
　　胡思乱想间手机铃声又响起了“是我，陆航。”接通后就传来了男人低沉醇厚的声音。
　　“嗯。”刚刚才想到这个人，就打来了电话，俞娇有点小心思被窥透的手足无措。
　　“忙什么呢？”
　　“没忙什么，在家闲着无聊啊。”
　　“晚上请你吃饭怎么样？”
　　诶？俞娇猛地想起了与陆航的三天之约，好像掐指算算余额用光了。这几天一连串的打击和突发情况让自己完全招架不住，哪有心情去考虑这个，在电话里开始支支吾吾的想要推辞。
　　“唔…我其实…晚饭都已经做好了…”
　　“呵呵，上午十点就做晚饭了？”
　　“不是…不是做…就是冰箱里现成的…”正觉得借口不靠谱，已经词穷尴尬到极点的俞娇手机里又进来一通电话，不等看清是谁就对陆航甩出一句“有人给我打电话，稍后再说！”挂断了。
　　挽救了俞娇窘境的电话是设计部的小A，一接通就是带着颤声的啜泣“Joe姐，我的样衣出了问题了，就是你之前带我去洽谈好的交付日期保证不了，对方非说我指定的面料不好预定，要晚好几天。”上气不接下气的抽泣了几声又接着道“老板大发雷霆把我骂了一顿，呜呜呜，你能不能帮我再去谈谈？时间真的来不及了，又要顾华瑾的图，又要跟发布会的成品制作，实在来不及啊。”
　　“是只有你的时间来不及了是吗？”
　　“是啊，因为面料出了问题。”
　　俞娇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委屈声音，心里也没了好气，怎么又是面料出了问题？！自己真是跟面料犯冲，不禁想起了之前的助理cindy。
　　约好了下午见面，一同去纺织厂。俞娇草草吃了午饭，收拾一番便出了门。
　　到了纺织厂门口，没看到小A的身影，俞娇先去保安亭登过了记，就被接到通知的对方销售部负责人热情的迎了进去，茶水喝了两大杯也没见小A过来，和对方销售经理闲扯了半天也没进入正题，抽了个空俞娇踱到走廊尽头给小A打电话，却提示对方正在通话中，可能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住了？想起上午她说过的挨批评，心道不会是杨毅给她打电话上课呢？
　　干脆也不等她来了，再次进到办公室里，俞娇单刀直入的询问面料出了什么问题。
　　“什么问题？明明你们不合理要求嘛，比预定时间提前了一周就过来这里，我怎么拿的出来？”
　　“什么？！”俞娇直觉自己被设计了，简短告辞以后在销售经理异样的眼神中走出了纺织厂。
　　疾步走到了最近的一个路口，找了个隐蔽处栖身，观察着纺织厂大门的四周有什么异常，拿出了手机拨出电话。
　　电话被接通的瞬间俞娇的眼角余光里瞥见一辆出租车从对面方向缓缓驶过，扭头跟着去看已经来不及了，车牌号消失在转角处。
　　“喂？娇娇，夜宵也做好了吗？”陆航心情颇好的开着玩笑。
　　“不对劲儿，我好像…又惹到了麻烦。”
　　

☆、俞娇被陷害？！

　　第二天，全体SR工作室员工的办公邮箱都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按照时间顺序排布着俞娇昨天进出纺织厂的照片，用加粗的黑体字标注着：俞娇窃取工作室设计稿，暗中谋利。下面还附了一个压缩包，解压打开正是之前被偷偷投进来的许可和俞娇的微信聊天记录图片。仿佛平地响起一声惊雷，原本只是私下里偷偷议论着的众人，这次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公然的聊着此事，甚至SR微信群里也刷屏了一连串“开除俞娇！”的倡议。以设计部的几名同事为首，联名各部门人员欲到杨毅处投诉俞娇。
　　沸沸扬扬的传闻在工作室里发酵着，而俞娇却浑然不知的在家中打扫着房间。王小娇的电话打来时她正饶有兴趣的翻看着自己之前的设计图纸。
　　“喂…Joe，那个…邮件你有看到吗？”怯懦的语气透着几分歉意。
　　“什么邮件？”
　　“你快去邮箱里看看吧，现在同事们对你的观感都特别不好，闹着去找老板辞退你呢，现在聚在老板办公室里，听说已经通知何晓拿着劳动合同过去了。”王小娇说完立即挂断了电话，声音一直闷闷的，好像是捂着嘴躲在角落里打的。
　　打开笔记本，登入了自己的办公邮箱，俞娇一眼就看见了最上方的爆料邮件。
　　呆愣着，拿起手机给杨毅拨出去，被挂断，再拨，还是被挂断。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俞娇无暇洗脸梳头，抓着手机，挎起背包匆匆出了门。刚出了公寓楼的电梯，入眼一个男人疾步向自己的方向而来，到了近前认出是陆航。她迎了过去，一把握住陆航的双手，痛心的说“我不接受这样的辞退，莫须有的罪名就把我的付出、我的成绩给抹杀了，我不可以死的这么难看！”说着眼中泛起涟漪，眨了眨眼，又给压抑了下去。
　　陆航将俞娇的手握入自己的掌中，紧紧的，然后牵着俞娇向外缓缓而行。
　　“有我在呢，我听说了这件事情就想第一个来找你，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是知道娇娇，不会做也不屑于做这种事情的。”
　　走到自己的轿车前，双手搁在俞娇的肩上拍了拍，力道轻柔却坚定“我陪你去工作室，放心，有我在呢，都准备好了。”言罢两人上了车，驶出停车场，向SR工作室而去。
　　到了地方，陆航又牵着俞娇的手下了车，不疾不徐的走进了杨毅的工作室。
　　工作室中并没有如王小娇所说的众人抗议的场面，或者说起码是没有那么大的阵仗。看着俞娇进来的许多同事们眼神中都带着不解，安静的做着手头的工作；还有一些人神情愤恨，面带激动，停下手边的工作，瞪向两人的身影，却不敢当面斥责。
　　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下，俞娇的心里虽感到委屈，却更加坚毅的挺直了脊背，绷紧了面容，带着巍然不可侵犯的气势来到了杨毅的办公室门口。里面十分安静，敲了敲门，挺久也无人应答。疑惑的俞娇贴着门听了听，好像听到了纸张翻动的声音，也许在忙？不方便让人进去？刚要扭头示意陆航稍等一会儿，耳边响起了门把手转动的声音：何晓捏着一迭纸出来了，深深看了俞娇一眼，“进来吧。”
　　杨毅端正身姿，神色凝重的坐在办公桌前，紧抿的嘴角、微蹙的眉心昭示着此刻的不悦。看着陆续进来的俞娇、陆航，又瞥了眼跟在后面的何晓，抬了抬手，示意大家都落座。
　　陆航施施然的坐到了沙发上，俞娇却直直站到了桌前，何晓也跟在她身后站定。
　　“怎么非要站着？”杨毅直直盯着俞娇，不是调侃的语气，而是质问。
　　“我有话要说，那封邮件的事情…”俞娇在来的路上就早已打好了腹稿，刚起了个头却被何晓打断。
　　“Joe，我们共事了这么久，想必对彼此多少都有些了解，之前在上海你仍担任设计师的时候，就发生过面料被调换的问题，不过被你机智的绕开了嫌疑，证据反而指向了你的助理。”铿锵的话语翻出了之前俞娇被栽赃的那一桩旧账“今日看来，昨日之事未必不是空穴来风。”
　　“不是空穴来风，而是证据确凿的栽赃陷害。”俞娇直到何晓把话说到一个段落，才插了进来。
　　“昨天我去纺织厂是有原因的，小A找我说原本预定面料出厂的日期无法保证，求我去沟通一下。我要求把小A叫来当面对质。”从头到尾俞娇都没有看过何晓一眼，只观察着杨毅的反应。杨毅一直正襟危坐，神色严肃，目光变幻着从何晓和俞娇身上挪移，叹了口气道“小A我已经问过了，她不承认你说的这件事情，只说昨天给你致电是表示关心。”平淡的阐述着自己调查过后的结果，杨毅放缓了语调，加重语气又道“小A还指认你向她打听秋冬发布会的设计图稿细节以及进度，试图干扰目前的进展。”
　　俞娇心里咯噔一声响，果然那人是有备而来，一环套着一环，连工作室的设计师都能为之倒戈，到底是何方神圣？看来昨天拼的都是演技啊，叹息自己好人做到底，却没落个好下场。
　　背后的陆航插了一嘴“凡事讲的是证据，那个设计师有证据？空口白牙的指认？”
　　“她没拿出证据，但是有好心人提供了不是么，群发到各位同事邮箱里的邮件就是证据！”何晓不依不饶的讨伐着俞娇。
　　“哦？对于这样的好心人，杨毅，你难道不好奇吗，有这样一位鞠躬尽瘁，为你为公司利益着想，甘愿付出不愿留名的好员工，可一定要找出来表示一下感谢。”陆航不无讽刺的调侃。
　　“事情其实很好办！昨天下午我到纺织厂的时间大概是一点半，在那里停留了四十分钟，离开的时候隐约觉得有人跟着我，并坐上出租车离开了。想必是回了这里。”俞娇始终清醒理智的大脑快速反应运转起来。
　　“只要查查昨天有谁在那个时间不在岗，离开了工作室。”俞娇心知其实查不在岗的人于事无补，杨毅对于员工出勤向来没有严格要求过，况且设计这种工作本身就有些半soho族的性质。但是这样做的震慑效果是事半功倍的。
　　“查出勤，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市场部全员不在，设计部大半不在，我出去招聘了，行政部去谈场地和发布会晚宴。就连财务部都要出去跑银行和税务。”何晓细数着，意思很明白，这样查不出来任何结果，所谓的证据并不成立。
　　“你还怎么说？”杨毅淡淡的问，面上神情莫测。
　　“我冒昧的问一句，假如这件事情被证实确实是她做的，会怎样？”陆航再次插话进来，何晓转向他，扬了扬手中拿着的几张纸。“每名员工入职的时候与工作室签过保密协议的，一旦违约，辞退，追究法律责任，并承担十倍的违约金。”
　　“哦？那就意味着，如果有人做出了和俞娇同样的，甚至是更恶劣的事情，那就要承担更加严重的违约后果喽？”
　　“你什么意思？”何晓反问，似乎嗅到了陆航话语中的一丝危险滋味儿。
　　“虽然我是名律师，此刻站在这里，作为与贵工作室的法律事务承接方，对这种保密协议的恰当与否我不予置评，但是这份协议的违约责任还真是给力啊。”陆航鼓了鼓掌。
　　“我相信陆律师是公正客观的说出这番话的，毕竟这里是我们的工作室，是官方场合，对吗？”何晓摊开双手，明显不认同陆航那一番明显徇私的言论。
　　“好了，陆航到底想说什么？”杨毅叫停了两人的针锋相对。
　　“我没什么可说的，我不是当事人，我觉得还是要由几位当事人来为自己辩解。比如那个设计师，小A？”
　　“她此刻不在，并且已经否认了俞娇所说的事情。”何晓不耐烦的重复了一遍。
　　“那就听听录音吧。”俞娇掏出手机，翻到音频文件，打开扬声器，音量调到最大，开始播放。
　　

☆、水落石出

　　听着录音里传来的哭泣，何晓的脸色苍白如纸，没有想到俞娇竟然还把通话录了音。
　　整个办公室里瞬间寂静下来，无人开口说话。
　　“哦。”杨毅打破沉默，只道了一个字。今天的杨毅与往昔有所不同，惜字如金，沉默寡言。
　　“这样看来，事情的发展有趣了。所以，到底是谁在说谎呢？”陆航从沙发上站起身，路过何晓时投射过去探寻的一眼，双手插在裤兜里悠悠然的踱到俞娇旁边，语气中的不善直指何晓。
　　而何晓自俞娇播放完毕录音文件便始终没有出声，即便面对陆航的质问，也是波澜不惊。
　　杨毅也离开了座位，走到办公桌前伸了个懒腰，掏出裤袋里的手机拨了个电话。
　　“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查出来？”
　　听着通话那端的答复，杨毅眼波冷硬的扫过众人，停驻在何晓的脸上，点了点头。“那你就过来吧。”
　　等待的滋味是煎熬的，等待的结果是未知的。直到有人大咧咧推门而入，俞娇从放空中回神，恍如隔了一世那么久。沈哲大踏步走了进来，左手拿着一个文件夹，右胳膊下夹着笔记本电脑，谢一鸣在后面不疾不徐的跟进来。四个男人，两个女人将本就不大的办公室几乎填满，沈哲将笔记本放在杨毅的办公桌面上，抬头环视众人，对着陆航点了点头，算是对在场的唯一一个外人打过招呼，其他的都是工作室同事，且都牵扯其中，不需要太客套。抬手示意几个人上前来，将笔记本打开，屏幕正是那封匿名举报俞娇的邮件。
　　“这封邮件显示是早上7点00分00秒发送的，属于邮箱设置的自动发送，IP地址经查实来自开曼群岛，启用了代理服务器，此人的计算机知识还是过硬的，当然也不排除有高人相助。”双手叉腰，沈哲颇专业的解释着，俞娇想起他似乎大学专业学的是计算机，看来还是对这方面算得上精通的。
　　“当然，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哪怕是数据堆砌起来的防火墙也抵挡不住一种叫做黑客的生物。”说到这，沈哲又有了几分自傲，“何况这封邮件仅仅是匿名而已，并没有设置邮件屏蔽功能，只要能够回复过去就产生了与原始服务器点对点通讯的条件。有了这项功能，那么放个木马，或者远程控制什么的就都不在话下了。”
　　“你的意思是说能够找到那个发邮件的人是吗？”俞娇听了半天云遮雾绕的专业术语，只是抓住了最后一句话就理解了大致意思。
　　“聪明！”陆航摸了摸她的头。
　　“找到了，能怎样呢？发邮件能代表什么呢？”何晓终于语气生硬的吐出了一句话。
　　转过身，沈哲义愤填膺的盯着何晓，“只是发邮件当然不能代表什么，但是很抱歉，何晓，我查了查那个人电脑里的文档和聊天记录，还真是幸运，□□设置的自动登录。”甩了甩手里的文件袋，鼓鼓囊囊的挺有厚度。“你瞧，我就有了这些证据。何晓，还有几份本不该出现在你电脑里的文件，我都打印了出来。”沈哲气愤的声音透着沙哑，他没想到最后竟然会查到何晓的电脑，而且他还在电脑里发现了她更大秘密，只不过对于这件事情来说没有助力，也就不打算说出来，看了看脸色灰败的何晓，即使面带失意沮丧的神色，也依然美丽如初，沈哲又摇了摇头，蛇蝎美人。
　　杨毅也一直注视着何晓，抿紧了嘴唇，又放松“理由？”目光中有失望，有决断。
　　“不需要什么理由，很简单，我嫉妒俞娇，凭什么她就能带领北京工作室，她在上海四年有多混？所有同事们有目共睹，我不理解，杨毅，为什么你就能钦点她去学习深造，给她晋升一步的机会！”何晓的语气依然冷静生硬，微微颤抖的嗓音泄露了内心一丝丝的激动，眼眶周围染上了红晕，使得她不断的瞪大双眼，像是发泄不满，又或是压抑情绪。
　　“我进了SR从专员到今天，付出多少辛苦努力？我去学设计，学法律，我每一项工作完成的怎么样？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吧！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俞娇抢了我的！”越说越亢奋的何晓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遂停顿了一会儿，深呼吸调整自己。稍微冷静下来以后，看了看工作室的人群，“我有话单独对你说，老板，我要求不相关人员离开一会儿。”
　　谢一鸣拧着眉头率先走出了房间，陆航紧跟在后，拉着俞娇的手，俞娇对于何晓是幕后黑手这件事实无法接受，怔忪着被陆航拉走，险些站不稳，踉跄了几步。沈哲边走边看着何晓，这个昔日他心目中的冰颜女神重重跌落神坛，几点唏嘘，几声叹息。
　　俞娇停在了走廊的窗前，还处在震惊中，陆航一直跟在她左右，并不了解她与何晓之前的相处状况，一时不敢贸然相劝。谢一鸣本要离开，走出几步远又退了回来，“Joe，这个结果你看到了，抛去各人的情感不谈，我只是感到可惜，何晓是个人才。”说完便转身离开了。简短的话里带着无尽的意味：何晓是个人才，不亚于俞娇，且比俞娇更努力上进，只不过杨毅垂青的眼光不曾在她身上驻足。换言之，俞娇何德何能得到了杨毅的赏识？
　　陆航看着俞娇更加萎靡的背影，心痛又无奈，不说话，是因为这种事总要亲身经历过，才会成长起来。成长蜕变的过程，对有些人来说是扒皮抽筋，积毁销骨般的疼痛，谁让之前的人生太过顺意了。
　　将手轻轻搭上俞娇的肩膀，怜惜的说道“回你的办公室，别在走廊上站着。”俞娇看了看周围三五双探究好奇的视线，点头同意了。
　　俞娇靠在落地窗前，反思着自己四年多的工作历程，是不是真有何晓所说的那么差？总以为自己的事业带着时运和顺利，看在别人眼光里却只是混，不上进不努力。她不否认何晓那一番话给她带来莫大的冲击，使得她对自己原有的判断和看法都产生了动摇。
　　想到此又有些沮丧和失望，这一段时间的工作自认为渐入佳境，都被抹杀掉了。杨毅怎样想呢？他曾经多次提到自己潜力大，是不是意指自己有能力却不付出？他怎样看待自己？虽然自己是整个事件的受害者，却是间接的始作俑者，是自己推波助澜了何晓的不平和不满。
　　只一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俞娇没有注意到陆航接了个电话，跟她叮嘱几句便急急离开。直到手机铃声和桌上的办公电话同时大作才回过神。
　　手机是李襄打来的，俞娇给挂断了，然后接起办公电话，行政部应杨毅的要求召集全体员工到会议室开会。
　　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会议室里，一进去，所有人的目光针扎一样聚集在俞娇脸上，直觉这目光中有大半都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俞娇打起精神故作镇定的等待着杨毅的出现。同事们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似乎在揣测这次会议的内容。俞娇在最前排的椅子上坐下，没等坐稳，便有人捅了捅她的后背，回身一看却是王小娇带着关切和担忧看着她，往她手里塞了张纸条，背转过身将被攥的略有点汗湿的纸条展开抚平“俞娇，我们相信你，振作起来！”俞娇眼眶潮热的看着潦草的字迹，绽开一抹坚定的微笑，被人信任的感觉，竟然前所未有的好。
　　又等了一会，全体同事陆续到齐后，杨毅只身一人来到会议室，何晓没有出现。
　　望着全体员工们，杨毅郑重开口道“想必大家都收到了那封匿名邮件，我也不例外，甚至连华瑾实业的相关领导和同仁都收到了。俞娇，无辜受到了诽谤。”话音一落，底下便嗡嗡的响起了热烈的讨论声，显然对杨毅的说辞有些不认同或者不解。抬手示意大家安静，杨毅继续开口道“个中缘由，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今天开会的目的不是声讨或者批判始作俑者，而是号召大家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去。这次的事件，我承认，带给我们工作室利益上不小的损失，很有可能，要失去华瑾实业这个项目甚至被追责，但是，我要说的是，那不算什么。”嗡嗡声再一次响起，杨毅提高音量继续道“静一静！金钱利益的损失只是目前的，暂时的，我们更要深刻的认识到这件事情背后的含义，那便是，信任危机。”停顿了稍倾，望着安静下来的会议室众人点了点头“想想过去这几天，你们被扭曲过的舆论，不明来历的信件干扰了的头脑和想法，忽略了或者无视了一位同事夜以继日工作做出的成绩，人云亦云！你们的工作进度，尤其设计部的工作进度，受到了多少影响？如今秋冬发布会的准备已经迫在眉睫，你们投入了多少心思进去？”寂静的会议室里，被杨毅一语道中心思或者表现的人纷纷低下了头。
　　“我痛心疾首的是这一件事情反射出来的你们的素养！现在已经调查清楚了，我希望在跟进处理相关人员的时候，不要再看到你们同样的表现！”
　　

☆、水落石出

　　散会后，俞娇并没有急着离开，她在空无一人的会议室中静立着，闭上双眼，回忆着这几天乃至这几年的时光。
　　俞娇从不主动去回忆些什么，只是回忆似蛊，偏偏欲罢不能。人生有着怎样的转承，当事人并不知道，只有在面临转折又没有退路可走时，不能回头，索性整理脚步勇往直前。
　　心里笃定着的，那些莫，莫，莫，只怕变成错，错，错。
　　是不是自己期待的改变是错的？心中最初那股热烈的期望改变的激情经此事便退去了，只剩下平淡，或者进一步说，孤独。
　　施施然坐在椅子上，俞娇甚至关了会议室的灯，没有日光投射进来，黑暗的室内洒满了孤寂和神秘。她不想走出去看见众人怜悯的眼，不想回家。
　　没想到，洗清了自己的嫌疑，也洗去了自己的自信。
　　有脚步声靠近会议室门口，随之而来的是推开的门缝倾洒进来的光线，映在墙上的勾抹出修长的身姿轮廓。抬眼望去，是陆航复返。
　　看着黑暗中一双小鹿般的眼睛，陆航心头一热，靠近俞娇将她拥入怀里。
　　“娇娇，不要为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你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好。”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我的感受，总之，糟透了。”俞娇聆听着陆航稳健有力的心跳，游荡迷茫的灵魂仿佛找到了归宿，眼圈一红。
　　这个难得的温情时刻，无论陆航，俞娇都期待了太久，久久都没有言语，不急着说什么，也不知说什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李襄的电话成功的让两人回归现实，俞娇从陆航怀中挣脱，背转过去接起电话，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濡湿的眼眶。
　　电话那头是李襄义愤填膺的声音“娇娇，你们工作室那边怎么样啦？”
　　将大致结果告诉了她，安抚了好半天李襄才平息了怒气，一面是亲亲男友，一面是多年闺蜜，李襄最近变成了一座时刻喷发的活火山，总算是进入了偃旗息鼓的状态。
　　“哎？许可对陆航可是赞不绝口啊，哪天让我见见吧？”李襄在通话末尾又打起了面见陆航的主意。
　　“见什么呀，我可还什么都没答应他，再说吧。”降低音量说完这一句便结束了通话。转过身俞娇对上了面色深沉的陆航。
　　“你打算就让我这样悬着？”
　　“没…没有啊”
　　“我知道现在对你说这个有些趁火打劫，我可以等你全部整理。，不过，你记住，要是敢退缩或者逃跑，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半调笑半威胁的扔下了这句话，陆航摸了摸俞娇的头顶，看着瞬间戒备起来的俞娇，又无奈道“接下来我可能会比较忙，你要乖一点。”
　　无疑，杨毅是一名善良的老板，不知道是何晓说服了他，或者是他面对何晓通红的双眼，哀痛的神情心软了。结果是杨毅成功把这件事情的影响减到最小，工作室对后续的责任处理也是三缄其口，并没公开。何晓不仅被辞退，同时也被起诉追究法律责任，陆航的律所已经接手负责这个案子，与何晓合作的的不只设计师小A，竟然还有许凯伦，她设计盗来了许可的手机，并策划了两人的微信聊天记录。两人也一并做为从犯被起诉。
　　值得庆幸的是华瑾实业的合作项目并没有流产，杨毅与陆航一同前往约见对方高总的时候，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的道出，也没为自己喊冤叫屈，因为他们深知，无论什么风格的企业，什么类型的老板，都不会愿意花时间在倾听一件细末小事儿上面。在他们看来，所有事情无非分为两种：有利可图的，无利可图的。
　　杨毅带去一份实实在在的补偿方案：SR提供今年春夏发布会的某一系列内衣款式，供华瑾实业做为之前泄露的替换产品，但是相应的生产销售要与秋春夏季产品同时期进行；老奸巨猾的高总一面接受了杨毅的诚意道歉，一面对这份方案提出了质疑和不赞同。经过几轮你推我挡的谈判，最终杨毅又为之付了一笔可观的违约金。其实华瑾实业还想要SR拿出来年秋冬发布会的系列内衣设计稿做为赔偿，好在有陆航的三寸不烂之舌和对合同中违约条款的理据力争，使对方成功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个棘手的麻烦解决后，工作室又恢复到正常的工作状态，所有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春夏首秀奔走忙碌着。俞娇回归工作岗位，只是她在加班加点努力工作之余，心里总存着对同事关系的敬畏，有些时候说话做事显得越发小心谨慎，缩手缩脚，没了之前的魄力。
　　面对这样优柔寡断的俞娇，杨毅能够理解她为此产生了心结，却无暇他顾。只盼着把这一阵子的事情全部忙过去再找机会和她深谈。
　　深秋的北京气温一点儿都不靠谱，时升时降，而越是回暖的南风天气，雾霾也随之而来。每天带着口罩灰尘扑扑的出门然后回家，俞娇感到越来越疲倦。
　　就在无止境忙碌的日子里，春夏发布会终于来了。
　　俞娇连续四十多个小时没有回家了，一直在会场里转悠着，灯光、音响、场地布置、秀导、后台妆发，所有的程序全部的细节都非要亲自查看一一询问。
　　今天早上迎来了秋冬交替的第一股寒潮，是以晚间的气温降到了个位数，尚穿着短袖的俞娇感觉不到冷，甚至额角还蒸腾出丝丝汗意。
　　走完最后一遍彩排，俞娇窝在看秀的椅子上，懒懒的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卸尽了，目送着模特，导演，模特经纪，灯光师，音响师一一离开了T台现场，整个发布会场地只点亮了暖暖的一排地灯，朦朦胧胧的，俞娇的影子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细长的腰身和双腿，修长的脖颈，她也缓缓向出口走去，边走边盘算着最后的几小时时间里还要做的事情。
　　走出会场的门，眼前一黑，然后又亮起来，俞娇捂着眼睛，知道这是光线明暗转变带来的视觉疼痛。待适应了走廊里的明亮后，放下手掌，却看清有个人靠在墙壁上吸烟，烟雾笼罩着看不清眼里的神色，扭头看着俞娇笑，“怎么半天才出来？”
　　“你还没走？”两人异口同声的问着对方。
　　“去吃早饭吧。”点点头，俞娇跟在杨毅身后离开了场地。认识杨毅这么久，才发现他是抽烟的，或者说是最近才开始抽烟的，这个想法从心头流过，并没让俞娇多想。
　　早餐店熙熙攘攘的，生意极好，两个人挑了张还算干净的小桌坐下，要了两笼包子两碗粥，默默的等待着老板送餐过来。
　　“其实…”
　　“何晓对你的意见，你不要太往心里去，其实……她也有苦衷。”俞娇才要说点什么，却被杨毅抢了先。
　　“苦衷，难道是被强迫的么？”
　　“可能是我表达的不恰当，那并不是真正的理由，只是一个搪塞众人的借口。”杨毅尴尬和无奈的解释着。俞娇心里忽然闪现一个念头，是什么原因让杨毅愿意低调的处理何晓的事情？是什么理由让杨毅这样对她解释？该不会是“何晓为情所困？因为嫉妒？”脱口而出脑中的想法，俞娇有些为自己的直白冲动而惊讶。
　　杨毅耸了耸肩“女人总容易被感情蒙蔽双眼，何晓在这件事情上处理的太不妥当。”
　　同样做为女人，俞娇瞬间想通了何晓的初衷和动机，陆航总说这人做事欠缺逻辑性和计划性，这才是显而易见的为情冲动的表现。
　　“你不觉得你对她的评价过于理智，而你的做法却恰恰相反？”
　　“不觉得，我维护她人格的尊严，不满她的做法。更何况，这种方式让我损失了多少利益。”商人逐利的嘴脸在杨毅这里得到了充分的诠释。
　　“说一千道一万，人家没撩动你的心弦。”不赞同的摇头，俞娇没发现两个人的话题正逐渐偏离，改为探讨感情。
　　“说到这里，陆航又怎么样呢？”
　　“什么怎么样？”俞娇故作不解，才觉察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
　　“……”点点头，杨毅不语，既不想说便算了，自己转移话题的目的也达到了。一时包子和粥到了，两人只安静的吃早餐。
　　发布会在万众瞩目下顺利的完成了，像卸去了所有人心头的一块大石，庆祝晚宴上面欢呼着，雀跃着，俞娇也拿起酒杯，来者不拒。
　　刚喝下沈哲带队市场部同事们的敬酒，俞娇转身疾走了几步，离开众人视线来到角落里，扶着走廊的窗台，稳住略有点打晃的身子，定了定神，推开窗子，涌进来的新鲜空气冷冽，让自己醒去了酒意。
　　“……我会回去的，妈，你不要闹。”耳畔传来温柔的说话声，俞娇伸头向另一边张望，看见又是杨毅靠在墙壁上打电话，手指间夹着香烟。欣赏着这个男人抽烟打电话的样子，俞娇隐约记起前阵子杨毅住院期间，有几次两人朝夕相处，似乎并没有烟瘾，那就是最近开始抽的了？
　　肩头被人握住，打断了俞娇的思考，紧接着被人一把带入怀里。俞娇晚宴穿的是基本款的无袖连衣裙礼服，□□出两只藕节似的手臂和白皙修长的腿。许是室内空调开的强，肌肤接触到对方衣服上似乎还带着室外的清冷气息，俞娇打了个寒颤，醉意完全散了，抬头入眼的是陆航关切的面容。
　　“喝多少？”
　　“没多少。”
　　“可以走了吗？”
　　“不可以啊，工作室给我们预定了今晚的酒店，明天才回去呢。”
　　“哦，既这样，那你就再去玩会吧，尽兴了我送你回房间。”陆航并没有过多的管控俞娇，拍了拍她的头顶，示意她进去室内。俞娇不知怎么的，乖乖听话走进去又和同事们嗨到了一起。
　　陆航站在走廊里，看着另一端已经收起电话的杨毅，慢慢踱了过去，同样靠在墙壁上。开口道，“俞娇是个好女孩儿，我从来都知道她的魅力。所以我当时放弃，只是因为她太好了，我怕隔海相望的期待被时间打磨，最终煎熬成了怨怼。那样不如在最好的时光里放手，让她永远记得我。”侧头看着杨毅，目光明灭不定。
　　“跟我说这些有用吗？”杨毅不以为然。
　　“没用吗？不让你知道这些，我怎么能放心？她心里一直有我。”
　　“你就这么笃定？”
　　“那是一种自信，或者也可以说是自大，我一定把她完完全全的握在手里，再不放弃。所以你，不要再有什么想法。”陆航始终盯着杨毅的神情。
　　“你可真是想多了，我对她能有什么想法。”杨毅直面迎上陆航，两个人对视着，彼此交换目光中的心事。未几，杨毅掉头离去。
　　陆航姿势不变，仍旧靠在墙上，心里想着：杨毅是个劲敌，只可惜他出现的晚了，失了先机。
　　

☆、尘埃落定

　　俞娇喝的头都大了，她就是想用酒精麻痹自己最近多愁善感的心绪，还有劳累至极的身体。当她意识不清的被人架回酒店房间的时候，她的脑中一片空白，甚至觉得这很好。
　　她被轻柔的放置在舒适的大床上，隔了一会儿，一条温热的毛巾被盖到脸上，刚刚好的温度洗去了脸上的铅华，也让她两颊泛红的脸染上湿漉温暖的痕迹。
　　满足的喟叹一声，放任自己陷入思绪的真空状态，只一径享受着某人的服侍。无法定焦的双眼中只映出了那人的大致轮廓，一领熨帖合身的白色衬衫，袖口挽起，领口原本的领结已经卸下，解开了两颗扣子，松散着。刚才胳膊上似乎挂着黑色西服上衣，这会手里换成了热毛巾。
　　上半身被撑起来靠在床头，一股清流被注入口中，伴着热烫的异样触感翻搅着。俞娇睁大双眼，意识仍然涣散，呜呜的想要挣脱，却只是柔弱的发出几声小猫叫，嘴角银丝流下，手臂无力的撑到对方肩头便无法向上攀援。
　　扑面而来的气息热烫，打在脸上，分外的熟悉，已经停止运作的大脑龟速般的再度启动运转。
　　房间里的空调被开启，温度逐渐上升，俞娇□□的肩膀和锁骨被热度侵袭染上了绯色。热……被束缚的热，想翻身寻找舒服的姿势，肩膀却被牢牢的禁锢着。
　　火热的触感缓缓向下，停留在胸前的饱满，灯光昏黄倾洒在两人的身躯上，光线映照在墙上，将紧密贴合的两人身影模糊了，放大了。
　　人生里一直空虚孤独的空缺终于被填满塞满了，那是一种直通心灵的鼓胀和满足。俞娇觉得自己仿佛能动了，像摇曳在晚风里的树叶，缓缓落下又随风飘扬，身不由己。一阵强风划过便被钉在树干上，脊背处贴着斑驳的树皮，又麻又痒，全身上下被这夜风拂过，柔软的小叶子被弯折成各种形状。
　　待俞娇热出来微微汗意，又似乎化身成纵横草原的女侠，驾马飞奔。颠簸在马背上，上上下下，快意恩仇。
　　一夜的摇曳荡漾停止在天光放亮，俞娇睁开酸涩的双眼，脑袋仿佛被千军万马驰骋奔腾过，看着酒店的天花板，意识缓慢的恢复清明，察觉到自己的异样。惊叫一声翻身坐起，原来身边还有个人！
　　那个男人俯趴在床上，睡得深沉，枕头已经掉在了地毯上，紧实的背肌蜿蜒向下没入棉被中，看不清容貌，没认出来是谁！
　　暗恨自己竟然酒后乱了性，本想靠着酒精去宣泄这连日累月的忙碌，却酿成了大错。
　　俞娇下了地，双手抱胸站在床前，低头想要看清那人的模样，又怕将人扰醒，那一切就不好再收场。只希望自己赶紧离开，往后只装作酒后失忆，再不记得那人，对！最好不要让自己看到那人是谁！自欺欺人的俞娇抓紧动作，轻手轻脚弯下腰摸索着地上、沙发上的衣物，快速穿上，拉好礼服裙的拉链，抚了抚皱巴巴的裙摆，几步走到房门跟前，听到手机铃声响，反射性一回头，俞娇对上了陆航迷蒙的视线。
　　“是你！”又羞又气的指着他，俞娇不知怎么才能把自己的愤怒难过宣泄出口。
　　陆航赶忙收拾好脸上餍足的表情，噙着唇边两朵梨涡笑的温柔又小心翼翼。
　　“娇娇。”
　　“别喊我！”昨晚夜色中那低沉醇厚的嗓音便是这样将她的耳朵意识擒获的，记忆翻腾着对昨晚不多的印象，自己似乎也动了情，余光瞄到陆航胸前的一片狼藉红痕，俞娇彻底崩溃了。
　　她呆站着，背靠门板，目光随着床上的男人缓缓移动，他掀开了被子，就那样的下了地，向自己走来。
　　“别过来！”还不等陆航近前，俞娇就伸出双手摆出推挡的动作，心中是说不清楚的愤怒和难为情，看着无动于衷继续靠近的陆航，她似乎被面前的男人逼的没有退路，干脆的一转身，意欲拉开门冲出去，被来到身后的陆航抱了个满怀。
　　“娇娇，昨晚是我等不及了。”将俞娇困在怀里，陆航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凭着她沉重的呼吸和不停挣扎的身躯，也能猜到她心里定是翻天倒海。
　　“遇到你已经快五年了，我从没想过放弃你让我那么的痛苦，四年后再遇见你，简直是老天给我的恩赐。”轻柔的声音将情话徐徐道来，“你总是将我推挡开，就像刚才那个动作，我心里有太多的不确定和担心，娇娇，你明明是爱着我的，不是吗？”陆航看着不再动作的俞娇，心知这番话被她听了进去，低下头想亲她，俞娇负气的向后仰去，避开了。陆航笑了笑，带着浅浅的梨涡，顿起风华。
　　“我心中一直有你。”
　　“…你…昨晚是不是预谋好了的…”
　　“原本不是。”
　　“你都没做措施，我还是…我还是…”俞娇羞气的说不出那个字眼。
　　“…我后来带了…”
　　“……”陆航拥着她离开了门厅，回了房内，入目所及是大床上床单间的一片狼藉，星星点点的红白痕迹。
　　陆航殷勤的去放好洗澡水，抱起俞娇送到了浴室，体贴的为她关上了门。
　　俞娇靠在浴室的墙上，微凉的瓷砖贴着皮肤，提醒这一晚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敢去回忆，却甩不掉身体上残留的触感和印记。不是因为在乎那一片早晚都要失去的东西，而是没想到自己竟然就这么束手就擒，还是在那么不清不楚的醉酒之后。
　　是陆航，还好，是陆航。完全冷静下来的俞娇心头闪现这个念头，那个四年前美丽的梦境因陆航的离去而被叩醒，如今他回来了，她却再不做梦。这个茫茫人世，如同荒野般荒芜。若是无人同行，那该是怎样的凄楚。幸运如俞娇，在时过境迁以后，还能听到他的一句：我还在，你还在我心中。
　　就这样走下去吧。坚持该有的坚持，选择正确的选择，爱着想爱的人。等到那一日，当懂得生命的喜悦，就会发现万物有声，世界以崭新的面迎人入内。那便是宛如新生的时刻。所怀念的，不是娇艳芬芳的爱情，不是青春满溢的面容，所怀念的，只是曾经所拥有过的好时光。 
　　照惯例大秀过后，工作室员工开始逐一补休。俞娇蜗居在小公寓里，打算足不出户的睡她个昏天黑地，无奈休息的第二天一早，便被陆航的电话给吵醒。从枕头下面抓出手机接通，俞娇的意识还没恢复清醒，答话全凭本能。
　　“娇娇，放假了吗？”
　　“放了…”
　　“那这几天打算怎么过？”
　　“…睡觉…”
　　“要不要我去陪你？”
　　“……”
　　“喂？”俞娇意识涣散，再度迷失在睡梦中。
　　陆航看着手机，颇感有趣，又无奈。从那晚之后过去三天了，俞娇对自己的态度暧昧中带着距离，接他的电话，却不出来见面，让他有些抓狂，心里猜想是不是那天晚上的事情让俞娇尤记恨在心里，有点畏手畏脚的不敢有过多的行动。自己虽去过俞娇的公寓楼下，却不知道具体房间，看来要打个迂回了。又拨通了许可的电话，“关于许凯伦取证方面还有些问题，你看方便出来我们见个面吗？”
　　“随时都可以……喂！喂！”电话那头突然换了个声音，高亢活泼的女声抢过了电话。
　　“你是陆航？”
　　“正是在下。”
　　“你给我出来，我要见见你！”果然是瞌睡送枕头，陆航本就打算借机会和李襄攀上话，正中下怀。
　　“好的，只是娇娇最近都在家睡觉，不太想动。”
　　“她敢不出来？等我找她！”三言两语定妥了时间和地点，李襄率先结束了通话，又兴奋的给俞娇吵醒。
　　“下午四点，新光天地三楼的听而居。敢不来你试试看！”
　　

☆、大结局

　　俞娇到达听而居门口的时候刚刚好四点，从昨晚七点到今天午后三点连续二十个小时都在床上睡着，早就饥肠辘辘，李襄约的这顿饭正好祭了她的五脏庙。
　　隔着全透明的玻璃看见了朝她猛挥手的李襄，身旁微笑的许可，以及……坐在对面目光热烈看着她的陆航。
　　他们几个竟然凑到了一起！面对与自己关系更进一步的陆航，虽已经下定了主意，却还是有些羞怯。
　　磨磨蹭蹭的走到餐台前，哀怨的瞪了李襄一眼，坐在了陆航的旁边。
　　把俞娇面前的碗盘都擦拭了一遍，又给她倒了杯水，陆航讨好的笑道“饿了吧？菜都点完了。”看着身侧佳人无动于衷的样子，想是还在埋怨自己，笑的更加无限明朗。
　　“咳…”李襄轻了轻嗓子，指了指面前的杯子，许可马上有样学样儿的填满了，引来自己女朋友满意的点头。两个男人默契的对视一眼，交换着彼此的无语。
　　听而居名字起的儒雅，主打素斋饭，一样样儿绿油油的菜色端上来，俞娇的面色也越来越绿，肉呢？没有肉啊！
　　咕咕作响的肠胃却是不挑剔，发出了警报声。陆航心疼的把她面前的食盘夹满，“多久没吃了？看把你饿的。多吃点儿。”
　　无肉不欢的俞娇看着面前堆的小山一样的饭菜撅嘴，没有肥腻腻油滋滋的肉配饭，那是不完美的，只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咀嚼吞咽，吃相斯文优雅。
　　对面的李襄看着俞娇，忍俊不住“怎么像吃了苦瓜似的，没有肉闹的吧？”
　　“…幸灾乐祸…”
　　“所以说呢，有肉吃的人生才是完美的。”一副贱贱的腔调搭配脸上故弄玄虚的表情，李襄这句话的意义相当深远，身畔的许可单手捂脸，仰头长叹。陆航手里的筷子险些握不住，哪想到俞娇的闺蜜堂而皇之的在饭桌上就开起车。这是看出了自己和俞娇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儿，这李襄倒是个透彻的聪明人。
　　反观俞娇，还在镇定自若的吃着饭，只是通红的耳尖泄露了内心的情绪。
　　撩了一句见俞娇没反应，李襄又转向陆航“真是久仰大名啊，听她念叨了你四年，哪里想到世界这么小，你竟然还能回来？回来了还能碰见！最主要的是你们还能破镜重圆啊！”
　　“哪里哪里，这都是缘分。”
　　“……”
　　陆航对于自己的暗讽也是四两拨千金的推挡回来，李襄在心里气闷：这人天生做律师的料，面上厚道，心肝肺里老奸巨猾，条条道道儿一定多的数不过来，怪不得吃定了俞娇。
　　眼珠儿滴溜溜乱转，扭头看见身边的许可，又有了主意，不慌不忙的摆弄起了手机。
　　嗖嗖两声，许可的手机微信响起，点进去却是自己的亲亲女友发来的一条消息“叫酒。”许可看了心生疑惑，这是起的什么幺蛾子？看向李襄，却发现李襄眼睛抽筋一般的跟她使着眼色，恍然大悟，这是让自己灌陆航酒啊。
　　对面陆航一边伺候俞娇吃饭，一边将许可两人间的哑谜看在眼里，这是给自己出题呢，也罢，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本就是心甘情愿赴的鸿门宴，那就来吧。
　　欣欣然同意了许可相邀小酌的提议，二人叫了一壶清酒，你一小口我一小口的抿起来，只把李襄看得直着急，这要是想把陆航喝到酒后吐真言得到什么时候？后悔今天装小资来吃素斋，早知道找一家大排档，喝酒多畅快！
　　又拿对面只知埋头吃饭的俞娇没辙，进了这里就像不存在一样，不抬头不说话，用鞋尖踢了踢俞娇的小腿“吃完饭干嘛去啊？”
　　“唔？回去睡觉啊。”
　　“睡什么睡，难得出来一次，一会去唱歌，我马上就订包房。”
　　“我…我不去！我五音不全啊！”俞娇一听着急了，李襄明知道自己的缺点还故意约唱歌，这不是拆自己的台么！小声嘟囔着最后一句，故作委屈的哀求着“换一个活动不行吗？”
　　“不行，不会唱你就老实坐着听歌，又没人逼你。怎么样陆大律师？赏个脸不？”
　　陆航看着愁眉苦脸的俞娇，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顶，“好啊，娇娇喜欢听什么歌？我给你唱。”
　　“你唱的好？我喜欢邓丽君的。”俞娇火速抛出个难题给他，就不信哪个男人能把君姐婉转动听的嗓音给演绎的好听了。
　　“没问题。”自信的陆航又放出了明朗笑颜，看得俞娇心跳加速，热血沸腾，就连对面的李襄都为之着迷，许可连忙捻起酒壶，又给陆航斟满了一杯酒，果断叫停了陆航的微笑“喝酒，喝酒，来，干了！”
　　今晚的陆航看得出心情很是美丽，对许可的不停劝酒来者不拒，一一喝下，三巡五味过后酒精便涂红了眼角颊边，始终噙着两朵浅浅梨涡的嘴角一直带笑，那笑意中洋溢着无限的柔情，全部留给身边的俞娇。
　　于是俞娇这一顿饭吃的魂不守舍，前半场是饥饿卷夹着羞赧，后半场是羞赧参杂着春心荡漾，任一个明晃晃春日般男神坐在身边，试问谁不无酒自醉？
　　只可惜了许可被李襄明里暗里的使唤算计，敬了陆航许多酒，自己也难逃一劫，晕晕乎乎的舌头也有点打卷，到后来任李襄再如何踢脚拧胳膊使眼色也一径装傻，慢悠悠的喝着解酒的茶水。
　　李襄这一顿饭吃的最是活跃，一会儿探探敌情，旁敲侧击陆航对俞娇的态度，一会还要指点许可的不完美助攻，同时兼顾着和俞娇两个小女人间的私密话题，饭菜也没少吃，忙得一头汗水，却仍然兴致勃勃。
　　一行四人开车赶到KTV的时候，才知道需要排队，周五的晚上总是工薪族学生族出来狂欢的日子，适合四个人的小包厢最爆满。
　　看着等候区的台球案子，醉意茫茫的许可来了兴致，非要拉着陆航一决高下，想着干坐等待确实无聊，因此留下两个男人在这里打台球，顺便等位，李襄拉着俞娇到楼下的商场逛一逛。
　　季节渐入深秋，商场里形形□□各式各样的冬装正在热销，天生对服装设计敏感的俞娇也打起精神，饶有兴味的拉着李襄一家家逛着瞧着，不时的还给闺蜜讲解着这一季的流行元素和搭配细节。
　　“行啦行啦，别给我讲这个，职业病先收一收，唠点实在的。”李襄拦住俞娇指着一件连衣裙细节处的手指，捏在手里顺便靠近她神秘兮兮道“你俩有情况！”
　　“瞎说什么呢！”俞娇心里一惊，闪过那天晚上的记忆片段，脸上瞬间蒸腾出两朵红晕。
　　“现在看，可不是瞎说了，就这么被人家拿下啦？不是还打算持久战来着？”李襄揶揄的笑。
　　“你还学会诈我了。”
　　“不正面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啊。”
　　“……”
　　“反正我瞧陆航倒也成，适合你。以前没见过，只凭着他能放弃你一走了之的那段过往，我是不看好他的。”李襄语气一转，不无担忧的道“可我看他对你确实上了心，我也能猜出他是借着我的名头找你出来，想必是你冷落了他吧？”
　　“……”
　　“原先我觉得杨毅不错，现在看来，他倒是个冷情的，对你也没几分心思，陆航对你好不好，我们外人可看不准，你自己可一定要心里有数啊！”语重心长的李襄殷殷叮嘱着俞娇。
　　“我知道，我心里想好了。”感情二字，无论天之骄子或商业精英还是年少青春的男女，不分年龄不分资历都为它迷惑，即便今日的俞娇工作时精明能干，面对陆航时也如懵懂少女一般无措。
　　谈话告一段落，两人又逛了一会儿，李襄接到许可电话，已经开完了包厢，等她们过去了。
　　从商场上到顶层的电梯是全透明的，能够看见户外昏暗的天色，马路两旁挑高明亮的路灯笼罩住熙熙攘攘迂回曲折的人群，马路中间车水马龙的汽车车灯拉成一条长长的灯带，站在高处俯视着这一片景色，俞娇心中说不出的感慨，时光变幻，斗转星移，上一秒还在的人事物，下一秒皆有可能改变，人只活一辈子，何不争分夺秒把握手中切实的幸福？
　　人只活这一世，若有个能与己同行一段的相伴之人，才是圆满。
　　想着自己的心事，俞娇跟随李襄进到了KTV的包厢，推门进去，昏黄温暖的灯光倾洒在转角吧台处，陆航坐在高脚椅子上，低首敛眉，一抬眼看见俞娇进去，露出那清朗柔情的微笑，一曲邓丽君的《你在我心中》缓缓响起，温柔低沉的声音如倾如诉道来：
　　你说过你一定会来这里看看我
　　你可否知道我天天在盼望著你
　　别忘了你曾说过对我有深深情意
　　希望你能快回来让我找回往日温馨
　　请你留下不再远离
　　听我说句真心的话
　　在我的心中多麽爱你
　　但愿我也在你心里
　　要记住我对你说的每句真心话
　　要珍惜我们俩在一起甜蜜时光
　　忘掉那别离时候
　　我俩的痛苦寂寞
　　也请你千万不要
　　狠心把我忘记
　　请你留下不要走
　　我是那样真心爱你
　　在我的心中永远爱你
　　但愿我也在你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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